一眼,起身出去。商忆低声问:“我给他惹大麻烦了,是吗?”她有眼睛会看。到第二个人,他要亲自去打这通电话。“也不算。但是……”你并不是他的妻子,周书宁没有说,“他爸爸肯定会发火。”商忆抱着双膝。“你弟弟一直很聪明,他最近帮你爸赚了一点钱。”他说,“所以个人猜测,你父亲才是听话的那个。不过也不排除是他被骗了。”商忆陷入安静。“其实……”周书宁原本想说,这样的家人,即使真的失去,也不算代价。她会更轻松的。但她显然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只能叹口气,转身离开。商忆依旧蜷缩着。季允之根本就不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机会。怎么可能。贫穷而社会地位低下的女孩,美貌有时是一种诅咒。她十七岁生日那天,商林把所有人叫回家,除了杨淑惠在上晚班。饭菜上齐,他去接来另一个人。一个一进门就把眼睛长在她脸上的男人。她如坐针毡,听到身家好几个亿时,已经彻底明白这是什么性质的饭局。“年纪到了,就马上结婚。”商林一脸热切,“是吧?小杜总?”“那必须。”对方同样热切,“一一是高材生,供她读到博士,一点问题没有。不过呢,先要个儿子嘛……”商忆捂着悦悦的耳朵,轻声让她回房间。商惟已经起身,拿啤酒瓶往那个男人头上砸,让他立刻滚。商林要来打他耳光,被一脚踹开,菜刀插在断指边。晚上,商惟坐在她和悦悦的房间门口。她坐在门里:“守着做什么呢?”“你不能有事。”他的声音很低,“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商忆别过脸。“会一直这样吗。”他问她,“成绩好的话,以后会好点吗?”“……我不知道。”商忆哽咽,“可能吧。”他又说:“你不应该长那么漂亮的。”“漂亮的女孩子,应该生在能保护她的家里。”商惟轻声说,“不过……也还行。我会保护你,保护悦悦。”他说,他是哥哥就好了。他认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商忆知道是这个原因。他或许是想要钱,他想要很多很多钱。他想要钱,然后救她。他不关心季允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关心他们怎么相处。他的成长已经告诉他答案,关于姐姐的牺牲。但是……他为什么没有想过,她真的一直都有选择的。退一万步说,答应同学可以了吧?那是同大学同龄同班同学,总归谈不上谁侮辱谁。她愿意真的只是因为……因为她内心深处就是愿意,她自己不争气。为什么不可以啊,真的不可以吗?明明直到昨晚,季允之还在挑三拣四她买的新行李箱,质疑为什么是粉色。因为三天后,他要带她去看花火大会。他说他比较了解,连观赏位置都记得。他没有什么时间,次日就要回国,也的确霸道,不许她一个人留在东京。商忆小声骂他,又有点得意:“我现在也是上班族了好不好。”真的还是不可以吗?为什么再来一次,她第一反应还是向他跪下?他们明明已经可以用拥抱解决问题了啊。商忆肩膀抖动,哭到没有一点声音。手被解开,脸也被强行抬起来。季允之盯着她。“他会回来。”他以为她只是在为商惟哭,勉强决定暂时不和她计较,“你别怕。今天之前就能回来。”如果她知道他那通电话是打给什么人。但是算了,他不想影响她。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季允之承认自己心软得无以复加,坏情绪迅速消弭。“一一,”他最终抬手摸她的耳朵,“不怕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吗?”她还是哭,但坚持用眼睛望着他,“你知道他为什么变成这样吗?”季允之保持沉默。“因为他不是你。”商忆每个字都在颤抖,“我也不是你……我们都不是你。”他早就说过,他才是最了解她的人。至少这一刻他就明白,她对他原本处于全盛状态的爱意,会从今天开始发生变化。哪怕这件事和他没有一点干系,哪怕是他再一次帮了她。他甚至知道她在痛恨什么。他直起身。“一一,”他摸一摸她的脑袋,“我好像跟你说过了。”他是说过了。他说过大部分人的生命就是庞氏骗局的牺牲品,说过苦难没有任何意义,也说过,梦想只是一种自我欺骗。季允之重新俯身,他吻了她的额头,之后平静开口:“在这个世界上,所有能够让人轻易幸福的事物,都在杜绝靠个人努力获得的可能性。小一一。”家庭是否富足健康,家庭是否充满爱意,卓绝天赋,或天赐好运。她绝望地看着他。他原本想告诉她,这没有什么关系,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但她绝望地看着他。他回望着她。直到夜幕降临,周书宁重新进来,告诉她航班已经降落。“……他一落地就大吼大叫吸引警方,一口咬定自己是被骗过去的。”周书宁停一停,“还有,一一,你弟弟举报你爸爸吸毒……也确实搜到了,不过是大麻,数量不多,不算特别严重的那种。另外三个人和他口供一致,把一切都推给了你爸爸。”商忆呆滞。季允之笑起来:“是他知道哪里可以弄到。”亚洲唯一一个合法化、大麻泛滥的国家,并且免签。商惟都知道。“他未成年,成绩非常好,提到妈妈,哭得声泪俱下。警方暂时只是看着他,没有限制联络,监护人这边我安排好了。”周书宁摇一摇头:“我确定是他主导是因为,他已经给媒体写邮件,说有一个刚中考完、品学兼优的男生,差点被赌徒爸爸骗到东南亚,因为妈妈生病,他需要钱,而警方反应迅速,及时解救。”这是影响非常恶劣的事件,一旦发酵,必然能引发最大限度的同情。让商林一辈子出不来,同时争取利用舆论解决母亲的医疗问题。周书宁看着商忆:“一一,你弟弟是个喜欢走极端的天才。没有选择偷渡,应该也是因为知道绝大多数人都是自愿去的,正常出入境,路上有很多很多机会后悔逃跑。他有信心逃脱。”“十五岁……”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算全都失败了,那边不收未成年,他还是可以回来。没有任何实质性过错,年纪太小,回国也安然无恙。而你爸就玩完了——他确实完了,现在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指向他。你弟弟是完美受害者,他甚至主动坦白了赌过的事,说辞还是想要治病。其实应该是拿来骗你爸爸过去的筹码,他知道一开始赌,会让人赢一点。”商忆后退一步,跌坐在沙发上:“可是我妈妈这两年已经得到了治疗,一旦查到,就会发现不对的。”周书宁默然。但这笔钱是季允之出的,查到也不会有事,不会有人敢追问。商惟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