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在滚烫引擎盖上,即便高温也未令他脸色有分毫改变。
男人肤色黧黑,长相粗鄙,嘴角边一道扭曲的刀疤蜿蜒至右耳下,一袭军装被他穿得邋遢。后脑黑鬼脏辫拖到肩上,不折不扣南美风格。
雷耀扬冷冷嗤笑,认识这衰仔十年有余,居然还是这副德性。
“好耐冇见耀扬哥。”
“奉勐泰军总指挥命令,特来为你接风。”
男人声音沙哑嗓门却大,但即便隔窗也听得极清楚。而对方口中所说的勐泰军总指挥,就是与自己合作走粉生意多年的奇夫。
这衰仔是奇夫近身,生性狂戾,暴躁无常,曾惹过不少麻烦。没想到被赶去银叁角几年回来,依旧不改往日嚣张作风。
如今自己与奇夫的合作都随回归脚步撤手,二人也算是因情势所迫分道扬镳。
但耳顺之年的奇夫依旧敢打敢拼,现已控制住泰北大半地方,亦在整个东南亚树大根深。令雷耀扬头痛的是,手头上的部分生意还需在这些地方运作,也是此次他们前来泰国亟待解决的隐藏问题之一。
只不过,这太过突然的围追堵截和过于明确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为自己「接风」的架势。
果然是世间乱,鬼道先乱,更何况是以毒养军的奇夫……
难道这毒王想要反水?打算趁机把他们在泰国灭口?
大脑快速运转时,雷耀扬双眼透过后视镜从后望去评估形势,看见军用吉普上下来的均是全副武装的勐泰军士兵,任凭他们叁人再能打,也不可能敌得过那么多真枪实弹的围攻。
车外,等不到回答的男人就要失去耐性,他左右扭动两下脖颈,一只脚踏上保险杠,作出誓死都不让几人通行的架势:
“耀扬哥,是不是不给面子?”
“将军同你合作这么多年,让你赚得盆满钵满,现在洗白了过门都不入…是不是太过得鱼忘筌喇?”
男人神色一变,不再似刚才那般带着笑意,围在他身后的细佬也纷纷掏出手枪,直指车内叁人。
两方对峙间,柏油路对面两个差人吹哨跑来制止混乱局面。
二人正欲对肩上对讲机呼叫增援时,“砰砰——”两声枪声猛然响起。
只见一人被射中大腿,另一人,被不偏不倚射中眉心。
很快,前一名警员失去平衡能力,后仰倒着在路沿边,被射中大腿的警员跪倒在另一侧血泊中惨叫痛嚎。
见状,癫狂男人无所顾忌地仰天狂笑,嘴里不断辱骂无能的泰国政府和贪得无厌的皇室,高呼着又补几枪,直至对方彻底无声。
枪声散去,街道上已是空无人烟,好一出杀鸡儆猴。
“大佬,你同power哥趴下,我开车冲出去——”
额角冒汗的加仔低声提出建议,似是已经在围堵的人群中寻到逃跑的突破口。
雷耀扬沉默几秒,把枪收回腰际,慢条斯理将齐诗允交予自己的护身符放入衬衫口袋。受人掣肘的滋味令他怒火中烧,可这里不是香港,已然失去平衡与秩序,他也只能选择暂时妥协来拖延时间。
手掌按在心口位置时,他否决了加仔的计划。
因为预感到一场恶战在即,且对方软硬不吃又人多势众,胆敢当街杀警察,已经意味着他们已经无畏任何法治。而他们知晓自己具体行踪,即便今日成功返回芭堤雅,估计也会有殊死一战。
雷耀扬眉峰微聚,锋利眼神望向已走至后门窗外的男人,唇角凝结出一股阴鸷笑容:
“牛头威,几年不见,还是这么火颈狼戾。”
“劝你小心点,不要再被icpo盯上又跑路。”
听罢,对方点燃手中搓成卷烟状的叶子,笑得面目狰狞,朝雷耀扬回呛倒:
“哈哈哈哈!”
“大家彼此彼此,谁知icpo抓捕名单上…有没有耀扬哥呢?”
听罢,他冷漠扫过牛头威那张猪头脸,抬眼示意加仔跟车,不再继续与其浪费口舌。
航行还不到一个钟,不知是因为本就惧高的心理作用,还是独自一人乘机的无措,某种心绪不宁的感觉一直围绕在齐诗允左右。
气流将机身颠簸得令她有些隐隐作呕,胸腔汲满燥闷,连同呼吸都变得不太顺畅。细密的汗在不经意间就浸湿她手心,一波又一波的难耐还在不断上涌。
她快速将手中书放回背包内,紧紧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冷静。
然而事与愿违,在众人毫无防备的刹那,一阵乱流猛烈袭来,行李架上不断掉落的旅行箱包袋砸向两侧乘客,被击中的闷响和惊叫声四起,整个客舱内瞬间乱作一团。
很快,整个机舱都向下倾斜了快六十度,压力失衡,头顶上方的氧气面罩随这不同寻常的动静纷纷掉落。
情况继续急转直下,就在大家还未来得及应对时,这架庞然大物好似在空中调转方向一样,晃动幅度更激烈,航速快得完全超过正常值。
广播里是嘈杂的交流声,机长却没有任何对于眼下突发情况的解释和应急方案,更诡异是,连方才还来回走动的机组人员也不见了踪迹。
这架客机仿佛穿越时空般的诡异,未知的恐惧让所有不安的心脏都变成一颗颗绝望的石头,只感觉肉体在向下坠落,往深不见底的地狱中坠落。
孩童的尖锐啼哭声回荡在机舱内来回穿梭,让童年时期遭遇的可怕记忆轰然覆盖齐诗允的意识,不断侵袭她惊恐到虚脱无力的躯体。
此刻,没有爸爸替她挡在身前的庇护,也没有雷耀扬陪伴身侧的安稳。只有她孤身一人,在这万尺高空上被迫承受恐惧支配。
接下来还会面临什么?
机身解体?
碎尸万段?
死无葬身之地?
机身摇摆不定,速度还在加快,慌乱和焦虑占据大脑里每一根神经,思绪几近空白。
紧握的拳让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几乎要渗血,但痛觉却好像突然丧失一样,只剩下无尽的麻木和无助在全身肆意蔓延。
豆大的泪水无声涌出,她惶惑不已,却又无法控制住这生理性的剧烈反应。
随着飞机晃动摇摆的无序频率,齐诗允强迫自己镇定让大脑运转,并努力回想雷耀扬之前对自己说过面对空难的自救措施。
绝境中,求生欲是人类本能,她竭力抓紧掉落眼前的氧气面罩,双手摸索着,颤颤巍巍戴好,再次闭紧双眼蜷缩起来。
调整好呼吸,她将又头部前倾,同时将小腿努力往后收,维持能减小受伤程度的防冲姿态。
庞然大物在天空中晃颤,有人发现飞机好似又绕道返程,不停按下橙色呼唤铃,不断叫骂对乘客没有任何回应的机组人员。
突然间,一名男性空乘从客舱尽头踉跄走出。
只见他双手捂住鲜血淋漓的脖颈,嘴里痛苦呻吟着,双腿跌跌撞撞,似打结一般步伐混乱,最后,直接横倒在第五排座位上抽搐不止。
这惊悚一幕好似掀起巨浪,恐慌和畏惧裹挟着铁锈味的血腥气,飞速弥漫到空气中。
乱作一片的封闭空间里,叫嚷和哭喊交织,仿佛置身于空中监狱般令人绝望,气流的颠簸断断续续来回拉扯,直至机身左右连续摇摆了好几分钟,又才奇迹般地渐渐趋于平稳。
空气如死水微澜,客舱中骤然安静了数十秒,经历了噩梦折磨的乘客都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渐渐又恢复嘈杂。
有人试图去问奄奄一息的乘务员发生什么事,却都胆小得不敢靠近他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