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合作的话,绝不会善罢甘休。
“麻黄?将军想搞「冰」?”
“不过甲基安非他命成瘾性比粉强太多,价格也更高,况且,「猪肉」在大陆市场的占有率也不如四仔,其实澳洲的需求量更大———”
“原来堂堂东英奔雷虎不过是个虚名而已,几年不见,怎么越来越怕事?”
“耀扬哥,大陆收返香港…难道把你的虎胆都收去泡酒饮喇?”
坐在奇夫右边的牛头威打断雷耀扬话语,嘴角刀疤随着他嗤之以鼻的笑容,扭曲得像一条血淋淋的水蛭,实在是令人作呕的粗鄙样貌。
雷耀扬冷眼打量对方,并没有出声理睬他这番戏谑的激将法。
与此同时他也特别留意到,在牛头威刚卷至肩膀的袖管下,手臂上那些繁复的刺青中,有个纹样诡异的纳瓦霍图腾。
这不是普通的即视现象,绝对是他在某处见过的图案…
他在脑中仔细搜寻这图腾的来源,乍然想起去年曹四同哥伦比亚黑帮接触前,骆驼曾私下,给自己和乌鸦看过关于当地科邦集团的密档和帮会成员照片———
其中一位头目的虎口处,就刺有同样的刺青。
银叁角毒窟同样孕育罪恶,科邦则是整个地区最臭名昭着的犯罪集团。他们不仅掌控拉美最主要的古柯碱生意,且毒资大都用于军火贸易,强悍程度甚至可以与政府相抗衡。
曹四本欲与之联合对抗大陆弹压势力,但期间诸多原因阻碍,终究未成。
想到这,雷耀扬不禁揣测,难道牛头威这衰仔跑路哥伦比亚这几年,已经倒戈向另一方势力?但奇夫一向敏感多疑,不可能不会发现……
就在他思酌这细枝末节的瞬间,见奇夫并没有阻止的意思,牛头威态度嚣张,又继续舌灿莲花道:
“你的lsd在红港卖到飞起,我的这批货也不差。”
说着,对方将上衣口袋拉开,从中将一个小小密封袋取出,轻轻搁置在桌面上。
“这一袋,纯度接近77的象牙棒。”
“耀扬哥有冇兴趣试试看?我保证,绝对劲过你那堆中学生才玩的糖纸。”
透明密封袋中,装有冰糖一样的晶莹颗粒,在昏黄的灯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这种逐渐占据主流市场的二级毒品,最可怕之处,是能让吸食者在不知不觉间慢慢上瘾。提神、致幻、以及强烈的性快感杂糅其中,深入骨髓而不自知,会令人逐渐产生难以戒断的心理依赖性…是能够让人堕落到无底深渊的最强兴奋剂。
不等他回答,牛头威吩咐人拿来铁勺和蜡烛准备烧冰向他炫耀研制成果。而在打火机点燃蜡烛烛芯那瞬间,雷耀扬冷嗤一声,朝对方不屑道:
“牛头威,你几时见我碰过这些?”
“我看你是揩草嗨到神智不清脑筋脱线———”
说着,他拿起桌面上那一小袋在手中打量,把视线重心转向奇夫:
“如果要做冰,我觉得倒不如用伪麻黄碱合成物,效力和原始麻黄碱没区别,甚至更劲。好处是,可以从工业制取物中提取,成本要比原始麻黄低,风险也更小。”
“之前东莞一个化工厂实验性地生产过这种伪麻黄碱,小范围在几个高官手里流通过…但是因为后来上面勒令严打,两个药剂师暂时跑路到国外。”
“如果将军你有意要做,我倒是有办法可以找到他们。”
言毕,雷耀扬轻轻一扔,将手中小袋又抛回牛头威面前。
听过他的话,两人目光都汇聚在一处,不约而同开始思索奔雷虎这不使用麻黄原料的新奇门路。奇夫舒眉一笑,展露出一副对他极为满意的表情:
“ray,你知我最欣赏你做事玲珑八面,阿威才回来,好多地方还需要你教他———”
说着,中年男人盯着牛头威,和蔼神色中带着一丝严肃:
“阿威,昨天我同你讲的那单,稳妥点,ray会带你做。”
中年男人话音落下,牛头威面无表情,双拳却暗自握紧。他看似乖顺地朝奇夫笑了笑,实则在心里打定的计划想要实施的欲望更加强烈。
无所谓,反正今晚他会彻底推翻这称霸东南亚多年的毒王。
就在几人默然的空档,一名传令兵匆匆走进来。
神情严肃行过军礼之后,下属凑近奇夫耳边低声禀明情况,并把手中卫星电话交予对方。接过听了几分钟后,只见中年男人先是疑惑,随即脸色越来越难看。
须臾,奇夫才开口,向听筒那头下达命令:
“避开大使馆的人,给我搞清楚那帮烂屎的底细,有情况随时跟我汇报。”
叩断电话,他又吩咐身后士兵几句,眼神示意牛头威收起桌上那袋冰,似乎是要面见什么外人一样。
还未得知齐诗允平安与否的雷耀扬心情依旧焦灼,因为方才议事前,加仔告诉他坏脑没能在机场等到那趟航班降落的消息时,他就已经想要不顾一切离开这鬼地方。
少顷,在几个士兵持枪抵腰押送下,身高相差无几的一男一女出现在帐篷入口处。
风尘仆仆的两人无一例外的被蒙住双眼,双手反绑,完全一副临死前的囚犯待遇。
此时此刻,坐在奇夫左侧的雷耀扬瞳眸颤动,心脏频率震荡到近乎失常。
只见女人身上伤痕累累,已经分不清是被冷汗还是热汗浸湿脸庞,几缕深棕发丝黏在她白皙的脖颈处,就像一九九五年,在海美湾灯塔里与自己那场逼迫性会面。
她穿着「press」字样的避弹背心,浅色衣裤沾染数不清的泥渍,还残留着不知是谁的血迹,这模样,让他眼前蓦地浮现起在观塘废弃工地那夜,她差一点就被洛文下死手的情景……
身后的加仔和power同样惊讶到说不出话,都难以置信地反复打量那个女人。
几个钟头前才与他们在机场挥手告别的阿嫂,怎么会会出现在这里?
可眼前人,不是齐诗允,还会是谁!?
太戏剧性的相遇,令雷耀扬倍感无措。他竭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前去解救她的想法,并不知暴起的青筋已经悄然在额边滚动。
上帝的玩笑似乎开得太过。
这个时间,她本应该落地香港回到家中。
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军队据点……
蓦然间,远处乍然响起一声惊雷,雨点撒豆般连续不断地砸向军帐,砸向雷耀扬忐忑到极点的那颗心。
雨季的泰兰德,实在是乞人憎。
就像马孔多的雨,从未真正停止过。
军帐外大雨滂沱,内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和逼人寒意。
齐诗允虽紧挨着陈家乐,鸡皮疙瘩蔓延,恐惧感还是不受控地泛滥。
本以为好不容易摆脱那群人蛇的枪口,却又被「解救」他们的勐泰军绑上车。此刻,她茫然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只有湿闷的热带空气将她包裹,鼻腔中,还有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失去视觉,听觉和嗅觉就会变得更加敏锐。
雨水的潮湿浇散了浓重的烟草味,可怪异是,她怎么会捕捉到一丝丝熟悉的ore薄荷雪茄和古龙水香在空气中飘荡?
劳丹脂混融皮革的野性,还有不凋花与桦木的幽冷。
香味特别,她第一次闻到时就印象深刻。那男人向来钟意在西装内侧喷洒上两小泵这万年不变的味道,可以完美保持一整天…而她也从最初的嫌恶,渐渐爱上这有些霸道又性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