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时间还早，公交站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在长椅上坐下，下午的阳光还是很刺眼，一丁点风都没有，连地面都被晒得发烫。
感觉自己就像柠檬水里的冰块一样，正贴着杯壁慢慢融化，连呼吸都是热的，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密封的烤箱里。
许念安没有和我一起坐进来，而是在站台外，我们之间隔着一层塑料挡板，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划痕，把她的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我看着她从包里拿出打火机和香烟，点火、吸气、吐烟，一气呵成。
那双本应放在琴弦上，修长又灵巧的手指，如今却在阳光下捏着一根慢慢燃烧的烟，熟练地弹下腐败的烟灰。
我盯着她出神。
她今天穿的衣服我从没见过，是和女朋友一起买的吗？在哪里买的，她们会牵着手一起逛街吗？
她是怎么跟别人相处的呢？
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aggie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会不会是她直接挑好了衣服，买给许念安，“宝贝，我喜欢你穿这个？”
噫，有点油腻…
不过，我一直自认为还挺会照顾人的，大概是个不错的陪伴吧。如果她想试衣服，我大概会陪着她慢慢挑，帮她拿东西，帮她参考。
就像我们交往时一样。虽然只是短暂的陪过她几回。
总之，她说什么我都会做，可是她完全没有开口。
也许我真的不是对的人吧。我自己的衣品都不怎么好，更不清楚她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或许觉得痛苦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她大概也觉得和我一起出门很无聊吧，所以才会在过程中也一直跟别人聊着天。
或者说，跟我相处就是很无趣。毕竟我们之间没有太多共同的话题。
可昨天晚上主动的人，明明是她啊？
我不理解。
“车来了吗？还有多久？”她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五分钟。”我看了一眼手机，才回答她。
“哦。”她轻轻应了一声，把烟头在垃圾桶边压灭，随手扔进去，又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
……
“为什么坐那么远？”我还是开了口。
她一愣，从手机里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你很讨厌烟味。”
“确实。”我没再说话。
公交车上的空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力，一上车就是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会冷吗？”我回头问她。
她摇摇头，还好。
我看着她不经意间摩挲着手臂，还是把外套从背包里抽出来，轻轻披在她肩上。她看了我一眼，没有拒绝。
其实，她穿得有点太少了。这里是车轮上的国家，会坐公交车的人们基本上素质都不高——我没有在歧视谁，也没觉得是她的错。
只是，一想到之前在大巴车上碰到的怪人，我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我们都没再说话。
今天是周末，车上人多，已经没有座位了。她找到阶梯旁的一小处空地，她靠着一边的扶手，双手打着字。我就站在她面前，撑着扶手，我们之间没有别的遮挡，只有车厢偶尔的晃动让我们靠得更近一点。
她的脸颊泛着红，因为闷热的天气，汗液沁润了额间的碎发，凌乱地散在她的鬓角，细密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浅金色的光。
她身上的烟味不讲道理地钻进我的鼻腔，混合着身上的香气，让我有点头晕。
我没忍住，伸手撩起她挡在额前的头发，顺到耳后。
她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我。
我的心脏突然一软。
“那个…”我小声地开口，“不好意思…是我主动喊你出来玩的，我还睡了个懒觉。”
再也不会这样了。我在心里暗自发誓。
她眨了眨眼，带着些困惑，“这又无所谓啊。”
“啊……那好吧，我以为你因为这个在生气。”
“我没有啊？”
“可是你看起来，嗯，情绪不太好。”我放软声音，“今天不开心吗？”
“我没有吧。”她又皱了皱眉，“为什么问这么多遍，我一直都这样啊。”
才怪，骗子。我在心里默默想着，你之前才不是这样。
“好吧……大概有一点吧。”她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可能只是天气太热了……”
不信。但是，哎，无所谓了。
“哦，这样啊……那你可以跟我说啊，我们不一定非要出来的。”
她没再接话，只是低下头，抿了抿嘴。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进站了，看起来是一所学校，大概是刚结束了一场橄榄球比赛，一大群身穿球衣、脸上画着彩绘的学生和球迷呼啦一下挤了上来。
车厢里顿时一阵叫嚷声，原本就拥挤的人群被推得七零八落。
我居然能在国外赶上一趟人挤人的公交车…
令人感动的夏日气味扑面而来，是用止汗喷雾也掩盖不住的浓郁汗味、和某种说不出名的香水味合成的究极炸弹。
汗腺发达的白种人们贴在一起，那味道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借过一下。”我正憋着气，一个穿着球衣的胖子就从我们身边用力挤了过去。
我被他狠狠撞到一边，差点整个人都压在了许念安身上。她下意识往后躲，但根本没地方可退。
我赶紧抵住扶手，把我们俩之间撑出一小片缝隙，好让彼此还有一点呼吸的空间。
其实并不想呼吸，那味道实在是太冲了。
“我们下一站就下车吧，反正也快到了，走回去好了？”我憋着气，努力地发出声音。
“喔，好啊。”她的声音隔得很近，就像贴在我耳边一样。
让我的胸口一阵酥麻。
她的身体紧紧也贴着我，甚至能感受到她腰身柔软的弧度，胸口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她的呼吸带着热意，打在我颈侧。
学校周围全是减速带，车厢摇晃得厉害。我不得不艰难地调整着姿势，空出来的手却不小心碰到她腰间裸露出来的皮肤，柔软的触感，又带着些凉意。
她像触电一样猛地缩紧了身子。
“啊！抱、抱歉……”我赶紧把手抽了回来。
我看着身下的女孩，她也因为拥挤而露出有些难堪的表情，眼神躲闪着。
我正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车子却在一个红绿灯前突然刹停，人群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过来。许念安一个没站稳，脑袋正好撞在我握着栏杆的手上。
“嗷！”
好痛啊啊啊啊！！
我没忍住，张嘴叫了出声，过于狼狈的声音引来周围几个人的侧目——其中也有许念安的，她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连声音里带着些慌张，“你还好吗？…对不起，我——”
“呃呃…我没事……”我痛苦地摇摇头，捂住了自己的手。
感觉像是被锤子砸到了一样，痛感从关节处不停地涌出来。
不过，还好是我的手正好挡住了，要不然撞得就是她的脑袋。金属制的栏杆，加上突然的作用力，大概会把她的脑袋撞出一个包来。
好在她的卷发还算蓬松，大概可以完美的盖住。
救命，我都在想什么。
“让我看看…”她小心地握住我的手，缓缓把它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