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得出来,那些族人们的不满之言,起初不过是想让父亲向那逆子施压,可父亲却直接下了那样决绝的决定。
听得这声“逆子”,崔据看向儿子,喜怒不明地问:“这不正是你想要见到的吗?”
——“你身为父亲,这些年来的一举一动,不正是在将他一步步推离吗?”
崔洐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的,他脚步迟缓,四下皆静,唯有父亲的声音在脑海中不时回响。
他抬首望向高耸层叠的院墙,这座大宅淹没在夜色中,一眼难望到尽头,以往他认为崔氏的煊赫也没有尽头,而此刻,他看向这无边底蕴,眼中只剩下了未知的茫然。
究竟谁能守住它们?
星月渐隐去,朝阳缓升起。
国子监乔祭酒的住处,为数不多的仆从女使脸上都挂着笑,倒比年节还要喜庆。
今晨,乔祭酒是从儿子的房间里走出来的。
昨夜妻子抱着闺女狠哭了一夜,嫌他碍事,将他赶了出去,纵是被赶,却也是欢喜的。
乔家四口一同用了早食,乔祭酒和乔玉柏一个去上值,一个去上课,父子二人很快将家中的好消息传遍了整个国子监。
乔玉绵则去了书房中写信,她这些年来诗词虽未落下,但拿笔写字却是没有的,生疏下笔,写出来的东西,倒叫自己先笑为敬了。
“若宁宁瞧见,还不知要如何笑话我呢。”
小秋在旁道:“才不会呢,常娘子想来只会替女郎高兴。”
乔玉绵闻言一笑,重新拿起笔,接着往下写:“罢了,若真能博宁宁一笑,倒也是好的。”
她这眼疾初愈后的头一封信,注定是要献给宁宁,去委屈宁宁的眼睛了。
乔玉绵认认真真地写了两篇信纸,刚装进信封里,便听下人来传话,道是有客登门。
来的是一群小姑娘们,乔玉绵去前厅见客,一眼望去,只觉百花烂漫扑面。
女孩子们围上来,欢喜地祝贺她眼疾痊愈。
“乔姐姐猜猜我是谁?”一个女孩子眼睛晶亮地问。
乔玉绵笑答:“自然是阿夏妹妹。”
“乔姐姐必然是听出我的声音来了!”姚夏又扯了一位女郎到身前,再让乔玉绵来猜。
乔玉绵看着眼前端方沉稳,气质大方的女郎,道:“这位必然是春白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