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问他外甥,"我说志啊,这日本鬼子是不是就赖咱这地不走了?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哇,兵荒马乱的,咱这老百姓的苦日子就没个尽头了?"
有志心事重重地说:"迟早要走的,这不我们也正在尽着力呢。"然后拿出来一个小东西,给了豆花,"弟妹,这个给你,雪花膏,女人润肤用的,擦在手上脸上,能保护皮肤。"
豆花内心有了一丝丝欣喜,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送礼物给她,但她不敢去接,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偷偷抬起头来,瞭一眼有志,瞭一眼有志手中的雪花膏,再瞭一眼老谷子。老谷子发了话,仍然是恶声恶气的,"愣着干嘛,别不识抬举!"她才诚惶诚恐地接过礼物。
有志就对老谷子说:“舅舅,也不能全怨弟妹,也不都是她的错。”豆花的心里就有了一丝暖意,泪花花就在眼眶里打上了转转,对这个年轻英俊的当兵人产生了一丝丝好感。
有志告别。
公公送表哥去了,豆花目视着表哥那挺直的后背,生出了一抹幻想,幻想着她也要上战场杀小鬼子去。此生她与小鬼子不共戴天!
幻想归幻想,豆花唉了一声,自己一个婆姨身子,想也白想。她握着雪花膏,飞快地掐出一点来,舔嘴里尝了尝,油腻腻的,抹一点在手上,一股香味弥漫了整个窑洞。
老谷子送人回来,翕动鼻翼,啊恰一声,打出一个大大的喷嚏,冷着脸皮说:"什么怪味",夺过豆花手中的东西,扔到地上,踩上一脚,吆喝豆花,赶紧喂牛去。豆花趁公公转身的空隙,飞快地捡起被踩扁的雪花膏,藏在袖口中。
除夕晚上,豆花炒了一盘鸡蛋,端给公公,自己就着开水吃了一个窝窝头。睡前,她拿出了那盒雪花膏,端详着盒面上的那两个婆姨,生出了无限的想像,同为婆姨,她怎么就过的这么苦呢?
豆花想了很多,她抹了点雪花膏在手上,和衣躺在被窝里,双眼盯住窑顶,脑子里一团乱麻,支楞着耳朵听着外面,生怕错过公公的召唤。
远外,一声铁炮声沉闷地响起,隔壁窑洞里面响起了公公的鼾声,豆花辗转反侧,迷迷糊糊也进入了梦境,眼前出现了一片绿茵茵的豆苗,她梦见了她娘,梦见了谷茬,梦见了新衣裳,梦见了红烧肉,梦见了美好的日子来临,她甚至梦见了有志!
一声二踢脚的巨响惊了豆花的美梦,大年初一到了,她慌失失地起来,放了开门炮,点上一堆旺火,祈愿着今年一年通顺,万般遂意。然后去张罗早饭,打算公公起来后,去给他磕头拜年。
没有新衣,没有祝福,一个年就算过了。豆花无意中瞧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虽然仍是布满裂口,居然也有了一丝滋润,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雪花膏,这是她新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