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阳光灿烂,粉团子般的小童手里拿着一架大风车,跌跌撞撞来回跑着,风车呼呼地转,小童格格笑个不停。
宋明痴痴望着,跟着憨憨地笑起来。
“五爷,还不肯说吗?”
宋明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高某佩服。”高晟轻叹一声,把他扔进旁边的牢房,冲张大虎点点头,“动手。”
院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孩子惊恐的哭喊,哭声越来越近,好像就在耳边。
宋明忍不住睁开了眼。
面前是一道白色的幕布,隐约可见幕布那边的屋子支着一口大锅,一人不断往火里加柴,儿子被人提溜着进来,手脚乱动,哭得声嘶力竭,“爹爹!爹爹!”
一声声“爹爹”,就好像催命的符文,催得宋明心跳如雷。
“五爷,”高晟笑道,“令郎恰好三岁,上品呢,五爷有口福了。”
“你这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混账王八犊子!”宋明再也绷不住了,破口大骂,“下贱淫贼烂种子,你他妈就不配当人,活该高家家破人亡!你千刀万剐,不得好死!子为奴,女为娼,你做过的事,会一件件报应在你孩子身上!”
高晟根本不在意,骂得越狠毒,越说明这人的心理防线已接近崩溃,接下来只要再给点刺激,必然会得到他想要的情报。
幕布上的人影又动了,他站在油锅前,高高举起儿子小小的身子,胳膊向下一落。
“不要——”宋明蓦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竟然挣扎着向前扑过去,“我说,我说,我都说……放过我儿子,放过我儿子。”
他眼神呆滞,浑身抖得筛糠一般,“太上皇离京前有意去金陵,郑地是南下必经之地,所以大哥才和郑王联系,郑王说他没有见过太上皇,郑地也没有太上皇途径的迹象,至于他说的是真是假,我们也不知道。”
“皇上也在找太上皇的下落,你看看,我们办的都是一样的差事,为什么不早说呢?白白受罪。”高晟摇头笑笑,“五爷的忠心,高某定会禀明皇上,即便日后论罪定国公,也不会牵连到你,就当是高某吓到小公子的赔礼好了。”
宋明忽然伏地大哭,一边哭一边扇自己的耳光,悔恨、懊恼、怨恨,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一股脑发泄了出来。
高晟看也不看他一眼,慢慢踱步出来,正午的阳光灿烂而热烈,照在身上暖暖和和的,身体里的寒气仿佛也消散不少。
院子一角的花丛下,宋家小公子猫腰蹲着,使劲捂着嘴,眼睛笑得弯弯的。
走廊尽头,罗鹰把手里的木偶人随手扔给张大虎,咳咳两声,“小公子,我看到你了哦,这就来抓你。”一边漫不经心说,一边装着怎么也找不到的样子。
宋小公子憋不住,嘻嘻哈哈蹦出来,“我在这里!你输啦哈哈,我要吃冰酪,加多多的梅子酱。”
一大一小玩闹着逐渐走远。
张大虎揉揉发酸的嘴巴:唉,当初为啥想不开去学口技呐,累得口干舌燥的,还不如陪小孩儿玩,起码能落口吃的!
“除宋义和宋南一父子,其它人都放了。”
“得令!”张大虎嘿嘿笑道,“暗中找太上皇的不止宋家一家,他们肯定想知道咱们掌握到什么程度了,咱们放长线,钓大鱼。”
倒不是为这个,京城刚经过战乱,陕北榆林又闹匪患,大周需要的是休养生息,绝不是大开杀戒。
不过高晟没解释,只看看枝头宛转莺啼的鸟儿,那只鸾鸟,也该飞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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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随便翻一页◎
几天后,除了宋南一父子,定国公府其他人都放了出来,但情况着实不好,几乎人人身上带伤,有官职的老爷公子尤为严重,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
更糟糕的是他们的精神状态,哪里还有簪缨贵胄的雍容华贵安然自若,低着头缩着肩膀,眼中满是恐惧,些许风响都惊得浑身哆嗦,一个个完全吓破了胆。
看着他们身上可怖的刑罚痕迹,国公府的女眷们这时才真真切切有了倾巢之祸的实感,府里喊声震天,哭声盈野。
原本就想分家的三房四房恨不能马上撇清关系,可着劲儿的折腾,一直观望的二房五房也动了心思,见天在郑氏面前哭。
连宋老夫人也暗示郑氏,长痛不如短痛,保全一个是一个。
郑氏阴沉着脸和周嬷嬷念叨: “现在分家对我们没好处,前阵子上下打点,府里除了祖产和祭田不剩几个银子,祭田不能动,祖产咱们大房至少占一半,那四房分不到满意的家产,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现在没空搭理他们,只怕要大出血了。”
周嬷嬷道:“那几房也真是傻,以为撇清关系就可以不受牵连,也不想想,大家都姓宋,国公爷问罪了,他们能跑得了?”
“大概高晟暗示过什么吧。他也真够阴的,这时候把其他几房放回来闹腾,就是想让国公府内部互相争斗,攀咬出他想要的证词罢了。”
郑氏重重叹息一声,目光幽幽望着窗外天空,一层层灰白的薄云在空中翻搅,如烟似雾,沉甸甸压在她的心头。
“少夫人在干什么?”她突然问。
提起内宅的事,周嬷嬷立时来了精神,一撇嘴道:“在养身子,好几天没出屋子,不过陪男人睡了一觉,看把她娇贵的。也是好耐性,看着满府惨状愣是不为所动,我看夫人真是白疼她了。”
话音还没落,就听廊下里有人说话,原来是温鸾来了,也不知道刚才的话她有没有听到。
周嬷嬷面皮一僵,随即暗暗翻了个白眼,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门帘从外掀开,温鸾穿着一身浅紫底儿兰花纹的交领襦裙,微微低头走进门。凉风拂过,衣袂翻飞,活像一只翩翩起舞的紫蝶,随时随地都要飞走消失不见。
屋内二人不禁齐齐一怔。
“母亲……”被她们这样看着,温鸾顿时有点不自在,“高晟虽然答应不对南一用刑,可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生怕出点纰漏再让南一遭罪,想再求求他去。”
郑氏上下打量她一眼,放缓语气,“你能有这份心,哪怕我儿吃再多的苦头,也足以欣慰了。”
温鸾浑身一颤,强忍着才没让自己落泪,只含泪低头道:“儿媳打算明日后晌去,有劳周嬷嬷备车,仍是雨笼胡同。”
主子和颜悦色,奴婢当然不能横眉冷对,周嬷嬷见机极快,不多时已安排妥当。
她一脸“我办事你放心”般道:“车夫是以前伺候国公爷出行的,不识字也不会说话,绝不会走漏风声。”
此话是对温鸾说的,功却是表给郑氏听的。温鸾心里也明白,淡淡笑了笑,扔下一句“明儿个天亮之前回来,请嬷嬷留门”,丝毫没提感谢的话,径自去了。
这回周嬷嬷倒涨红了脸,气得!
又想起那日阿蔷顶撞她让她下不来台,免不了阴阳怪气道:“少夫人的胆气越来越足,从前在您面前不叫坐就不敢坐,现在都敢越过您直接支使您的人了。哼,扑上了高枝儿,就来吆五喝六,有朝一日得了高晟的宠爱,还不定如何抖威风呢。”
泼脏水她是驾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