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顾闯脸色一变:“什么亏心事,你休要激我!”
&esp;&esp;顾淼冷笑一声:“柳怀仲先前告诉阿爹的什么,是高大公子的把柄,软肋?”
&esp;&esp;顾闯脸上露出几分惊愕,脱口而出道:“你也晓得?你如何晓得?”
&esp;&esp;顾淼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把她们藏到哪里去了?”
&esp;&esp;话已至此,顾闯心知已无隐藏的可能,索性大方承认道:“柳怀仲将此事供来,非是背主,而是极力促成这门婚事。那两个孩儿来得不光彩,不磊落。高恭不是个东西,还想敷衍隐瞒此事,欺我们不知,待到尘埃落定,才来说道。不如早些剔除这脓包,彼此坦诚,高恭也该老实承认,这门亲事,他是高攀。”
&esp;&esp;顾淼听得不由生怒:“她们还是孩童。稚子无辜,为何要将她们牵涉其中!”
&esp;&esp;“她们人呢?”
&esp;&esp;“人在顺安。”顾闯无奈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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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午后,豆大的雨点又落了下来。康安城上空依旧阴云密布。
&esp;&esp;谢朗不再暂居城中的邓氏旧宅,而是搬进了城中的陶氏宅院。
&esp;&esp;陶氏亦是朱门贵户,谢陶两姓结亲无数,与其与顾闯,高恭同居一座屋檐下,谢朗在陶宅自然更为自在。
&esp;&esp;康安城中求见谢朗的人络绎不绝,半是因为谢氏久居道郡,谢朗深居简出,久不得见,半是因为邓鹏被囚,高恭与顾闯此刻皆在城中。康安的景况不佳,往后也未可预料。
&esp;&esp;谢朗却闭门谢客,陶宅由仆从层层把守,宛如铁桶。
&esp;&esp;高檀进到陶宅之时,夜幕低垂,院中的白纸廊灯只点了数盏,四周鸦雀无声,陶宅中惯常的雅乐丝竹声,早已停歇。
&esp;&esp;谢朗在与谢昭华亭中对弈,落子声断断续续。
&esp;&esp;高檀止步亭前,拜道:“拜见先生。”
&esp;&esp;谢昭华见到高檀,眼中一亮:“高公子来了。”而他对面的谢朗则慢悠悠地落下一子后,方才笑道:“数日不见,公子别来无恙。”
&esp;&esp;他该早些来见谢朗。
&esp;&esp;高檀脸上露出个浅笑:“先生移居陶宅,将军甚是挂心,特意遣在下,拜见先生。”
&esp;&esp;谢朗仿佛浑不在意地抖了抖宽袖,拂开萦绕纸灯的飞虫,问:“邓鹏死了么?”
&esp;&esp;“死了。”
&esp;&esp;谢朗抬手扣上了棋盒的玉盖。
&esp;&esp;此一棋局终了。
&esp;&esp;谢昭华不由一愣,抬眼却见谢朗平静无波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厉色。
&esp;&esp;“你行事太过鲁莽,此一局,你知错了么?”
&esp;&esp;亭中烛火微明,灯芯尚在,高檀耳边听到飞虫顽固地扑腾声响,脆弱的昆翅撞到纸上,发出沙沙碎响。
&esp;&esp;“弟子知错。”
&esp;&esp;廉州五万顺教露于人前是鲁莽,教众并无归心是鲁莽,匆忙四散是鲁莽,而纵容妄杀凌下是错,将酷治与奸邪推举台前也是错。
&esp;&esp;“你的错处始于何处?”谢朗又问。
&esp;&esp;“始于廉州。”
&esp;&esp;谢朗却缓缓地摇了摇头:“你在河唐二县便是错了。”
&esp;&esp;第51章 快刀
&esp;&esp;谢朗招了招手,高檀进到亭中,听他缓声又道:“唐县铁石,和县邓氏与高氏之争,顺教皆不该插手。你先前说的劝善戒恶,本是正途。过早露于人前,教中恐有二心。康安乱后,如今勉强仓促四散,顾氏与高氏一旦起疑,合力以剿,顺教经年筹谋,毁于一旦。”
&esp;&esp;谢朗两道银眉蹙拢,抬眼凝视他:“你本不是如此冲动之人,为何改了主意?”
&esp;&esp;唐县遇到泥石,起了变故,而河县伏击邓卓,高檀无可否认,顾远,不,是顾淼,至少为其中缘由之一。
&esp;&esp;心旌搖搖,神思不定,是兵者大忌。
&esp;&esp;高檀拱手拜道:“弟子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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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阴雨晦冥,庭院中的灯影次第熄灭。
&esp;&esp;康安城一直在落雨,高檀想,是他梦中的康安一直在落雨。
&esp;&esp;兴许是身在康安的缘故,他见到自己行过了雨中的康安长巷,街景如旧,石道两侧的沟渠盛满了积水,蜿蜒流淌。
&esp;&esp;他头顶朱红的雨帘密不透风地将微雨挡在帘外,道旁跪拜的行人冒雨而来,山呼万岁。
&esp;&esp;他们的脸上露出欣慰的,急切的笑容。
&esp;&esp;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可是高檀却能感到自己胸中沉抑,丝毫不觉欣然。
&esp;&esp;御辇徐徐驶向远处朱门,此一回,他终于看清了巍峨宫阁的全貌,碧瓦朱檐,画栋飞甍。
&esp;&esp;雨丝顺着瓦当滴落,阶上的兽首不疾不徐地吐出涓涓细流。
&esp;&esp;阁中有一道身影在等他。
&esp;&esp;谢朗。
&esp;&esp;他坐在木轮车中,一袭玄衣,双手交叠,朝他拜道:“参见陛下。”
&esp;&esp;他的脸孔瘦得厉害,双颊凹陷,一双眼睛深沉失色,仿佛当真是到了风烛残年。
&esp;&esp;高檀默默揣测,此般光景,究竟是五载还是十载之后。
&esp;&esp;“平身。”
&esp;&esp;谢朗挺直腰背后,他看见自己挥退了左右宫人。
&esp;&esp;谢朗开口道:“潼南孔聚已除,四海归心,老朽来贺陛下。”
&esp;&esp;他的笑意疏淡:“先生当居一功。”
&esp;&esp;谢朗摇首道:“陛下文经武略,自登极以来,定四海,平天下,今时之天下,再非乱世烽烟,是陛下之功,是天下之福。”
&esp;&esp;高檀沉默不语,他隐隐感觉,谢朗此番特意来,绝非说些逢迎之语,当有未尽之言,这大概便是“自己”郁郁之故。
&esp;&esp;楼阁之中,一时寂寂然无声,地上白玉光可鉴人,高檀垂眼细看,却只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冕冠旒珠后的面庞朦胧,影影绰绰。
&esp;&esp;“陛下心中,是否已然有了决断?”
&esp;&esp;他看见地上木轮车的影子陡然间,离他又近了一些。
&esp;&esp;高檀抬眼,正对上谢朗冷厉的眉眼。
&esp;&esp;“顾闯屯兵不发,五万人静守大梁,潼河燕南关告急,恰逢桃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