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烛火离他的面孔又近了一些。

&esp;&esp;小葛木的双眼忽而感到了一阵难耐的灼热，他连忙往后而退，可高檀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esp;&esp;他倾身而至，跳跃的火光几乎要落到小葛木的睫毛上。

&esp;&esp;“住手！”他大惊道。

&esp;&esp;“因为你，她瞎了。”高檀语调冷淡道，“若是往后不好，你的这一双眼也要拿来偿还。”

&esp;&esp;小葛木本能地察觉到他不是在说笑。

&esp;&esp;他立刻闭上了眼睛。

&esp;&esp;“不过……”眼前的灼热仿佛远了一些，高檀的声音也远了，“在此之前，我便先将小王爷送回王都。”

&esp;&esp;第88章 朱门小民

&esp;&esp;往北项王都而去,须得向北翻跃数座山丘，冬意渐浓，他们一定要赶在急雪之前,到达王都。

&esp;&esp;老葛木与覃露儿病危的消息此刻已传遍了北项各大部族。

&esp;&esp;为了捉住小葛木，革铎定然会在前往王都的路途加派人手，等待瓮中捉鳖。

&esp;&esp;是以,小葛木鲜少露面于人前。

&esp;&esp;他被悟一如同箱笼一般，装进了一只木箱，木箱里头摆了不少南地运来的药材。

&esp;&esp;他们扮作的是一支南面而来的药材商队。

&esp;&esp;顾淼是个盲女，要去北项求药。

&esp;&esp;北项的游医有一种治眼疾的神药,唤作热切切纳兰草。

&esp;&esp;据罗文皂说,此草并非杜撰,是真有其物,长在北项以北的雾茫山上,古籍记载可明目，可真实药效在梁越并无记载。

&esp;&esp;罗文皂说得半真半假，巡逻的北项游兵，仔细地多看了几眼顾淼，又看了看商队中的其他人，待到赵若虚适时地摸出了一包碎银过后,他们才挥了挥手放他们通行。

&esp;&esp;罗文皂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却最终没说什么。

&esp;&esp;此行往北，赵若虚也从烛山泊起,与他们一直同路。

&esp;&esp;他一直是个识时务者，眼下的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esp;&esp;顾氏眼睛盲了，可是高檀没有，他手下还有顺教的人,有小葛木。

&esp;&esp;赵若虚自觉猜得到他的心思。

&esp;&esp;从康安北上铤而走险，当然是要啃下北项这一块硬骨头，在高氏立威，在康安立功。

&esp;&esp;新帝将将站稳脚跟，被三方夹击，夹缝中求生存，正是用人之际。

&esp;&esp;赵若虚想的后半段自然没错。

&esp;&esp;齐良，如今的新帝，几日之前，已改了姓名，自然是姓梁，而他的字称为从原。

&esp;&esp;梁从原，再也不是原来的齐良了。

&esp;&esp;今岁的康安似乎比往年更早地入了冬。

&esp;&esp;清晨过后，微白的旭日缓缓升起，丹墀之下的青砖上扑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esp;&esp;新帝再度召见顾闯。

&esp;&esp;“将军，风疾可好些了？”

&esp;&esp;顾闯抱了抱拳：“谢陛下惦念，比前些时日好了许多。”

&esp;&esp;新帝细察他的脸色，他的双颊微微凹陷，脸色犹泛青白，直至今日，他才相信，顾闯大概是真病了。

&esp;&esp;“顾家小姐，还在南下的路上么？”

&esp;&esp;顾闯眉心一跳，齐良，不，梁从原是铁了心地要见顾淼，回想起来，只怕他早就晓得了顾淼的身份。

&esp;&esp;他许给顾淼的，许给他的，是后位。

&esp;&esp;“小女的确还在路上，眼下已入了冬，行路便要更慢了些。”顾闯缓缓答道。他派出去找罗文皂的人有了消息，有人在凉危附近见过罗文皂。

&esp;&esp;顾闯相信罗文皂此去，定然是去寻顾淼了。

&esp;&esp;新帝唇角挂着些微笑意：“如此甚好，年关将至，还盼届时将军父女能够久别重逢。”

&esp;&esp;明敏园中还住着谢氏女郎。

&esp;&esp;年关，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esp;&esp;倘若新帝不识顾淼，顾闯甚至都考虑过让人冒名顶替。

&esp;&esp;可是坏就坏在，梁从原要娶的是顾淼。

&esp;&esp;新帝起身，朝他走近了两步：“今日天气晴好，将军何不多留一会儿，午膳过后，随我去园中逛一逛。”

&esp;&esp;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朕”。

&esp;&esp;顾闯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齐良终归是齐良，他倚重顾氏，欲娶顾氏，往后也要靠他与高氏，与谢氏抗衡。

&esp;&esp;连日来焦灼的心境稍缓，顾闯颔首，转而问道：“不知潼南的人是否快来了？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孔聚？”

&esp;&esp;“将军仿佛一直颇为在意孔将军？”

&esp;&esp;新帝的目光朝他投来，眉骨微耸，瘦削的脸庞令他的眉眼愈发深邃，原先温雅的气质似已被锋芒替代。

&esp;&esp;顾闯心虚了一瞬，却面不改色道：“我是替陛下忧虑，孔氏不除，潼南恐怕贼心不死。”

&esp;&esp;新帝抿唇一笑，却不再接话。

&esp;&esp;明敏园中仆从众多，可依旧幽静得诡异。

&esp;&esp;往来的脚步声轻缓，若不仔细倾听，甚至不如窗外的枯枝坠地的声响。

&esp;&esp;午膳过后，顾闯应约与新帝往花园游园。

&esp;&esp;跟随他们的仆从原本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可新帝沉下脸色，挥手道：“朕与顾将军有要事相商。”

&esp;&esp;几个仆从没有立刻后退，反而面面相觑地对望了一阵后，才放缓了脚步。

&esp;&esp;顾闯心中冷笑一声，不由猜测他们到底是高恭的人，还是谢朗的人。

&esp;&esp;身侧新帝的脚步更快了些。

&esp;&esp;顾闯左右而望，冬日里的庭院萧索寂然。

&esp;&esp;齐良引他游园，约莫是有话要同他讲。

&esp;&esp;隔墙有耳，便是无人的花厅，亦无法预料究竟有多少人偷听，空旷的庭园反倒是说一说真心话的处所。

&esp;&esp;顾闯情不自禁地也加快了脚步。

&esp;&esp;二人逃过几重垂花门，眼前的园子变得愈发空旷，除却几处怪石嶙峋，园中既无草木，亦无人烟。

&esp;&esp;新帝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身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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