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顾淼摇头道:“不,我是问你为何执着,为何要拜相封侯?”
&esp;&esp;从前如此,重来以后仍如此。
&esp;&esp;顾淼问出了心中一直想要问的问题。从前赵若虚辅佐高檀,忠心耿耿,如今又欲辅佐她。
&esp;&esp;她与赵如虚的相遇是本就是故意为之,赵若虚留在身边,从刚开始一无大用到后来偶有用处,他却不离不弃,是个怪人。
&esp;&esp;赵若虚张了张嘴,满腹话语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他拱了拱手,深深一拜:“某愿以此身相佐,护姑娘登临巅峰。”
&esp;&esp;顾淼笑道:“倘若我不回去呢?倘若我就此北去,回到邺城蜗居,你甘心吗?”
&esp;&esp;赵若虚正要答,却听顾淼道:“赵公子,不如,趁时趁时,另寻旁人?”
&esp;&esp;赵若虚心头一跳,听她又道:“高大公子随行一路,终要离去,他兴许真要回康安。”
&esp;&esp;高恭死了,高宴身为高氏长子,再没有躲藏的由。
&esp;&esp;“他从前的谋臣死了,如今身无旁人。赵公子与他有些交情,不如试一试,未必不能出人头地。”
&esp;&esp;赵若虚,皱紧了眉头:“姑娘的意思是劝某离去?”
&esp;&esp;檐外的雨落个不停,滴答滴答敲打瓦砾,几乎掩盖了人声。
&esp;&esp;高檀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也不能說是不速之客。刘蝉找上了门来。
&esp;&esp;昨日她便从山中的寺庙里出来了。
&esp;&esp;她听说了高宴回到康安的消息,可左等右等却不见他的行踪,忍耐不住,只得来寻了高檀。
&esp;&esp;可惜,刘蝉的期望落空,高宴不在将军府,也不在高氏的宅院之中。
&esp;&esp;走进茶室,她抬眼便见高檀立在屋中,起身相迎。
&esp;&esp;他看上去仿佛清瘦了些,一身黑袍,乌发披散,唯有发顶斜插一柄白玉簪。
&esp;&esp;“高宴为何不在将军府?”
&esp;&esp;刘蝉竭力克制,语调中却依旧透露出难得的焦急与不安。
&esp;&esp;她的面色苍白,形容憔悴,身上披着素白的纱裙,未施粉黛,鬓边簪一朵白花。
&esp;&esp;一眼宛如,真若痛失亲夫的悲痛。
&esp;&esp;随从递上茶碗,她略微颤抖的手端起茶碗,茶水微微晃动,冷冷清清。
&esp;&esp;可是,这样的枯槁确是因为高恭死了,可是不是因为悲痛,而是仇恨泯灭,仇恨曾经滋养了她,如今人死了,恨似乎也湮灭了。
&esp;&esp;高檀拱手,微微一拜:“夫人节哀。”
&esp;&esp;刘蝉紧紧盯着高檀,声音里透出几分冷意:“是你从中作梗,不让他进康安城?”
&esp;&esp;高檀摇头:“自然不是,某如何能阻止大公子进城?”
&esp;&esp;刘蝉眼中露出讥讽:“高檀,你不必如此自谦。湖阳高氏的人为何迟迟未来,你我心知肚明,整个高氏,如今还有谁能奈何得了你。”
&esp;&esp;高檀再度拱手,语气平淡:“夫人言重了。某一向敬重夫人,不敢有违。”
&esp;&esp;刘蝉放下茶碗:“敬重?你不过是一直站在不起眼的位置罢了,看似谦恭,实则不然,但我从未小瞧过你。自从你去了邺城,随高橫一道而去,从那之后,你倒似乎不再那么‘谦逊’了。”
&esp;&esp;刘蝉柳眉微皱,不耐道:“眼下你又想做什么?高宴既来了康安,我便要见到他。他去了何处?是你让人送他走了?”
&esp;&esp;高檀垂下眼,神色愈发冷淡:“高大公子自有他想去的地方。”
&esp;&esp;刘蝉敏锐地察觉到他话语中隐约的不悦,她眼神微微一闪,转而又问:“莫非传言是真的,不仅是谢三郎要为顾大将军平反,高宴也追随顾闯而去了?”
&esp;&esp;高檀没有立刻回答,目光转向窗外的天色,沉默片刻后才道:“倘若夫人没有其他要事,某便命人护送夫人回去。城中近日偶有骚乱,夫人务必保重。”
&esp;&esp;第130章 祸根
&esp;&esp;一夜过去,雨停了,空气中萦绕着雨后的青草与林木气味。
&esp;&esp;马车继续往北而行。
&esp;&esp;“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
&esp;&esp;顾淼听到了角落里传来微弱的话音。
&esp;&esp;她扭头望去。
&esp;&esp;顾闯躺在角落,似醒非醒,嘴里念念有词。
&esp;&esp;她凝神细听,发现又是“坐忘”。
&esp;&esp;细算起来,顾闯已经三日没有服丹了。
&esp;&esp;在此之前,听军中副将说,顾闯随身带着个细白瓷瓶,每日都在服食其中丹药。
&esp;&esp;起初是一日一次,可到了最近,几乎是每个时辰都会吞咽一两颗丹药。
&esp;&esp;他不晓得顾闯是从何处何人手里得来的丹药。
&esp;&esp;顾淼心中有个猜测。
&esp;&esp;“坐忘”与顺教脱不了干系。
&esp;&esp;她不想以恶意揣测,不过此事若非高檀,便是谢朗。
&esp;&esp;此时此刻,她认为谢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esp;&esp;因为‘坐忘’曾传于北项,背后之人仿佛是革铎,而革铎是谢朗的棋子。
&esp;&esp;革铎死后,“坐忘”并未消失。
&esp;&esp;顾闯一路自凉危南下,能找到丹药,倒不奇怪,不过,如果丹药亦在康安流行,才是大患。
&esp;&esp;革铎死得太早了,对于谢朗来说,兴许真是个大麻烦。
&esp;&esp;前一世,她未曾听闻过‘坐忘’,也许是因为革铎上位以后,肃清了祸根,因而并未南进。
&esp;&esp;顾淼想罢,又看了一眼顾闯。
&esp;&esp;他仍未清醒,只在车中一角蜷缩,披头散发。
&esp;&esp;他在睡梦中翻了一个身,头发随之散落另一侧,露出了他的后脖。
&esp;&esp;顾淼心头一惊,只见他无衣衫遮挡的后脖上起了一片黑灰的斑纹,仿佛干裂的皮肤凸起,凹凸不平,颜色黑灰,极为骇人。
&esp;&esp;顾闯毒发更重了!
&esp;&esp;顾淼心急如焚地回身,撩开他的乱发,仔细一看,发现他露在衣外的脖子已经被漆黑的斑纹渐渐覆盖。
&esp;&esp;顾淼又抬起顾闯的左臂,手背之上隐约可见几道黑斑,丹毒蔓延得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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