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向nova小姐致敬!”
&esp;&esp;“神明没有抛弃亚特兰蒂斯!”
&esp;&esp;平民的视界有限,只能看到头顶来犯的敌人已退却, 浑然不知远在波塞冬神庙的磁欧石危机。在他们眼里, 现在的nova就是当之无愧的救世主。
&esp;&esp;本就年少的nova被不断抛起而又下落, 身体在空中轻飘飘地往复, 受民众的欢乐与热情感染,不多时也跟着欢呼大笑。
&esp;&esp;章凝在人群的簇拥中艰难前行。每一张笑脸都真实而饱满, 不再隐含戒备或满腔敌意,更多的是友善、好奇与敬畏。
&esp;&esp;“听说让对方退兵, nova小姐只用了十分钟!”周围的平民不断交头接耳。
&esp;&esp;“十分钟……?”章凝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esp;&esp;他们的舰艇抵达海面,至少也是四个小时以前的事,怎么都不可能是十分钟。
&esp;&esp;艾沙不以为意:“夸张的说法吧。”
&esp;&esp;“据说连nova小姐偷偷出海的舰艇都是外来者帮忙修好的!”有人不屑,“这不比蓬托斯大败的舰队强?!”
&esp;&esp;章凝不动声色地听着身边的议论。原来在他们与维尔诺周旋时,舰队大败的消息早已传回亚特兰蒂斯。作为仅有的抵御手段,蓬托斯的几十艘舰艇多数沉没,生还者寥寥无几。
&esp;&esp;神明没有再度眷顾诺亚方舟,举城上下都陷入绝望。毕竟一旦溃败,亚特兰蒂斯跟海底监狱没有区别。
&esp;&esp;无地可躲,无处可逃,只能引颈就戮。
&esp;&esp;世界末日不过如此。
&esp;&esp;章凝回过头去,看向落在队伍最末的蓬托斯。他躺在担架上,脸色苍白如纸,显然伤得不轻,想恢复如常还有不少苦头要吃。
&esp;&esp;“果然男人们就是事先说得好听,什么也做不到!”
&esp;&esp;“就是!普通又自信!”
&esp;&esp;非议与唾弃劈头盖脸,有如飞溅的浪雨。蓬托斯沉默片刻,只得忍痛蜷缩着盖住头脸,假装昏迷没听见。
&esp;&esp;他无从为自己辩解什么。能活着回来,接受唾沫星子的洗礼已是幸运,更多的战友和属下早已回归深海。
&esp;&esp;没能换取胜利的牺牲就是统帅的耻辱。
&esp;&esp;nova的金色脑袋仿佛阳光下的浪花,被紧促前涌的人潮愈发推远。劫后余生的欢典中,却有人逆流而行,焦急地拨开人群,试图辨认蓬托斯周围的身影。
&esp;&esp;“别靠太近!”抬着担架的侍者伸手阻拦,勉强维持着秩序。
&esp;&esp;“没有……没有其他伤员了吗?”来人探着脖颈,急切地问。
&esp;&esp;蓬托斯的手指毫无征兆地开始颤抖。在厚毯的掩盖下,他羞愧地闭上眼,死死咬紧牙关,遏制崩溃的情绪。
&esp;&esp;他很清楚,那些是遇难者的遗亲。
&esp;&esp;得到侍者否定的答复后,对方最后一丝微渺的希望破灭。他们低下头去,神色转为更加深重的悲戚,仿佛法槌落音,候审多年的被告终于获得死刑判决。
&esp;&esp;隐隐的啜泣声低沉而压抑,渐渐为狂欢的人群所掩盖,消散在空气中。
&esp;&esp;眼见内城在望,筋疲力尽的nova不断求饶,终于得以回归地面——诺亚方舟的甲板。她虽然累得微微气喘,双眸却灼然闪亮,意气风发地向渐渐散去的平民们挥手告别。
&esp;&esp;再回过头,年轻女孩接收到外来者同伴赞许的目光,不由咧嘴欢笑:“我们做到了!”
&esp;&esp;“是的,我们一起。”艾沙温声笑道,伸手与她击掌。
&esp;&esp;肌肤相触传递的力量令nova惊奇不已,问清原委后,她兴奋地一一效仿,就连章凝也些微愣怔,终是没有拂她的兴。指尖微微相碰,对方的手虽然稚嫩,却并不柔弱。
&esp;&esp;人群渐散,等候多时的侍者小跑过来,恭敬地行礼:“章小姐,陆先生,盖娅大人邀请两位前去做客。”
&esp;&esp;章凝微微皱眉,nova吃惊地反问:“没有我?”
&esp;&esp;“见谅,盖娅大人吩咐您,请先带另两位客人去休息。”
&esp;&esp;不过短短几小时,对他们的称呼已不再是充斥着敌意的“外来者”。
&esp;&esp;“不行……”nova下意识向前一步,试图阻止自己母亲不明所以的邀请命令,“——不可以!”
&esp;&esp;“nova小姐……”侍者露出为难的神色,但并未屈服。
&esp;&esp;“没事,”章凝示意她冷静,“我们去看看。”
&esp;&esp;见识过她的非人能力,nova也接收到艾沙使来的眼色,没有再坚持。
&esp;&esp;章凝和陆霜两人跟在侍者身后,绕过议事厅和波塞冬神庙,继续深入内城。
&esp;&esp;在一幢两层水晶建筑外,侍者驻足:“请进。盖娅大人在等着两位。”
&esp;&esp;章凝抬头仰望,因不久前肆虐的战火,一些光轨损坏,苍穹显出奇异的铁灰色。内城深处道路宽阔,建筑稀疏地互相保持距离,来往的只有守卫,不见行人。
&esp;&esp;若作为最高执政官的府邸,这幢古希腊廊柱式建筑无疑低调了些,显得神秘而独立。门口卫兵默然相对而立,侍者恭谨地保持迎让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某种雕塑。
&esp;&esp;章凝和陆霜相视一眼,点点头。
&esp;&esp;前厅兼做会客室,空无一人,四处装饰低调优雅,仅一架珊瑚屏风分隔内外。
&esp;&esp;“进来吧。”盖娅的声音隐隐从后传来。
&esp;&esp;内室同样空旷,她坐在水晶桌案后,面前摆着一枚珊瑚制的精致小盒。除她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esp;&esp;“抱歉,当时情况危急,我们不得不借船坞里报废的舰艇前往海面……”以防万一,陆霜先捧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esp;&esp;“你们把自己的烂摊子收拾得不错。”盖娅不咸不淡地回答。
&esp;&esp;她抬起头来,章凝得以看得更加分明,不由心下一凛。
&esp;&esp;“您……”陆霜也吃惊地下意识开口。
&esp;&esp;盖娅的右眼处伤痕斑驳,因年岁久远,只余可怖的空洞。小盒中是某种不知名液体,那枚黑曜石制的义眼正漂浮其中。
&esp;&esp;“这么惊讶?”她不以为意,“你们明明早就知道。”
&esp;&esp;不介意将自己的伤弱示于人前,已经是一种最高的善意。
&esp;&esp;章凝坦然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