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停在楼梯中央,看着消防栓玻璃里映出的自己的脸,手指比出个倒“八”,卡在下颌上,来回打量起来。
&esp;&esp;“凌脉,想臭美回屋臭美去。”
&esp;&esp;身后传来裴勉的声音,他的声线很低,唱情歌时尤其好听,走廊空荡,开口自带回响。
&esp;&esp;凌脉吓得一抖,猛转头,“勉哥?你走路怎么不出声的?”
&esp;&esp;裴勉不背这口锅,“是你注意力太集中了。”
&esp;&esp;说着绕过凌脉继续往上走。
&esp;&esp;走廊很宽敞,楼梯并列三个人不成问题,偏偏刚才要停在凌脉身后边说上一句。
&esp;&esp;凌脉跟上去,极力辩解自己没在臭美。
&esp;&esp;进入圆娱的第二年,他的跳舞水平有了明显地提升,吃苦早成了家常便饭,但比他着急的是凌脉的父母。这阵子打电话常常要提“不行就回来吧”,原因是上次他们来探望,不小心看到凌脉胳膊上的淤青,凌脉只说是不小心撞在压腿杆上了。
&esp;&esp;他们自然是没信,第一年还能心平气和跟凌脉说是你坚持的,可不要后悔。
&esp;&esp;凌脉确实没后悔,当家长的先反悔了。
&esp;&esp;倒也没强制凌脉不要继续练习,只是最近打电话总会提那么一两句,“实在不行就算了”、“家里什么都有外面有什么好的”、“你一个人出门在外爸爸妈妈挺不放心的”。
&esp;&esp;眼看没几天就要放假了,凌脉竟然有些退却,不想马上就回家。
&esp;&esp;宿舍的门一打开,他殷勤地把食物摆到桌上,搬过去裴勉那边的椅子,还特意给擦擦并不存在的灰。
&esp;&esp;裴勉看着他完成一系列的动作,对上凌脉那张乖巧软和的脸,一汪浅棕色的瞳瞅着自己,“哥哥,你坐。”
&esp;&esp;裴勉说,“你也坐。”
&esp;&esp;吃完了饭,凌脉一抹嘴巴,“勉哥,我想跟你回家!”
&esp;&esp;裴勉答应得很爽快,凌脉分外感动,又要主动收拾垃圾。
&esp;&esp;裴勉按住他一边肩膀,把他按在座位上,从桌子上立起一面镜子,“你别,你就坐在这儿,剩下的我来。”
&esp;&esp;“……我刚才真的没在臭美。”凌脉话说完,扭头裴丘沉已经开了房间门出去丢垃圾。
&esp;&esp;他们表面是朋友关系,但每次放假回家都不怎么联系。凌脉会主动发节日祝福,得到的回答大都为“你也是”。
&esp;&esp;-元宵快乐!
&esp;&esp;-你也是。
&esp;&esp;-端午节快乐!
&esp;&esp;-你也是。
&esp;&esp;-勉哥,你是自动回复吗?
&esp;&esp;-不是。
&esp;&esp;凌脉天生的人缘好、朋友多,独独在裴勉这里却碰了壁。
&esp;&esp;不过放眼望去,和裴勉关系好的练习生几乎没有,也就是跟他同期的周岗洋(周钰),还能和他说上一两句话,再有就是一个寝室的凌脉。
&esp;&esp;刚才走廊里遇到的那帮练习生都十分怕他,对于能和裴勉住一个宿舍这么久的凌脉更是肃然起敬。
&esp;&esp;凌脉倒不觉得裴勉难交流。
&esp;&esp;只是难交心。
&esp;&esp;所以对于裴勉能够答应自己的请求,也倍感意外。
&esp;&esp;除夕前一天凌脉的手机要被打爆了,对于乖乖小孩忽如其来的叛逆期,凌父凌母都很没防备。
&esp;&esp;前几天家里人就催他回家,凌脉一直拖着没给准话,实在拖不下去了扔来一个重磅炸弹,说:“今年我不回家过年了,跟我室友一起过。”
&esp;&esp;“什么?!宝宝,你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对面声音大到不开免提都能听见,凌脉更是被震得把耳朵离远了,扭头对上裴勉沉静的视线,咽咽口水,“没有开玩笑妈妈,我都和室友说好了。”
&esp;&esp;劝阻无果,凌脉爸妈放心不下。
&esp;&esp;裴勉的家离新巷不远,甚至不用坐火车高铁,巴士两个半小时就能到,但家里人特意查了,那就是个小县城,凌脉说的地方更是连地图里都没标记过。
&esp;&esp;“嗯,就是个小村子,没什么人会主动去。”裴勉耐心解答。
&esp;&esp;“那你去了,人家家里也要过年的,多不合适多打扰啊。”
&esp;&esp;电话这端,凌脉求救的眼神投递到裴勉身上,裴勉接过手机,帮忙说了几句,基本问什么答什么,没有过分热情也并不热络。
&esp;&esp;知道自家小孩是铁了心要去别人家过年,最后的最后,凌母千叮咛万嘱咐:“那你到了可要给我们打电话,不要调皮,别给人家添麻烦。”
&esp;&esp;“好的,我知道的,嗯嗯,我明白了。”
&esp;&esp;凌脉一一都应了,电话挂断,裴勉说,“你爸妈把你当三岁小孩?”
&esp;&esp;凌脉说:“他们不放心我嘛。”
&esp;&esp;裴勉看着他,“你也不生气。”
&esp;&esp;“关心我为什么要生气?”
&esp;&esp;“你也是泥捏的。”裴勉撂下这么一句话,不去管凌脉困惑的表情出了房间。
&esp;&esp;其实不该带凌脉回家,凭白多一个累赘出来,家里那帮还不知道要怎么说。
&esp;&esp;回家也不过是给亲戚邻居做个样子,他半年没有回去了,家里电话一通一通打过来,有些接了有些没有,未接来电四个字在通讯簿里是赤红色。
&esp;&esp;过年的时间太长了,要生生捱到年初五。
&esp;&esp;自己有一个独立出来的房子,在旁人看来是对他的优待。父母弟弟挤在一个屋檐下,长子能有个单独的空间。
&esp;&esp;那不就是把他隔出去了吗?
&esp;&esp;年纪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后来懂了也不想和那家人凑一起。
&esp;&esp;只想离开。
&esp;&esp;这几天凌脉打电话,他一直看着,凌脉不懂掩饰,嘴上说话永远软和,眉却皱巴巴的,不知道电话里讲什么,他的反驳也轻声细语,怕伤了对面的人。
&esp;&esp;真不愿意听就不要接电话。
&esp;&esp;可凌脉和他的处境不同,他是有人爱的。
&esp;&esp;他没办法替他做答。
&esp;&esp;回去的那天做巴士,土路上很颠簸,颠得凌脉“哎呦呦”个不停。
&esp;&esp;裴勉忽然问他:“后悔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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