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无论是先帝在时还是现在,除非河口决堤地震天灾,工部都很少被过,所以这么年来,他一直初于一种懈怠的状态。
&esp;&esp;宋灵毓双手捧着奏折,出言弹劾他时,娄敬之正琢磨着沧州精砖商贩今年“岁贡”还没送到,过些日子得派人去敲打敲打。
&esp;&esp;直到宋灵毓洋洋洒洒陈述了数十条罪状,娄敬之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弹劾了。
&esp;&esp;郎官接走了奏疏,又在皇帝的示意下大声宣读了起来,娄敬之一张老脸后知后觉地涨得通红。
&esp;&esp;仔细听来,那奏疏写得文采斐然,引经据典,在场的大多数与宋灵毓立场不同,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称赞。
&esp;&esp;整份奏疏念下来,娄敬之的脸已经由红变紫了。
&esp;&esp;娄敬之今年五十来岁,面白无须,经年的养尊处优使他大肚便便,活像一只打了激素的猪,此刻他脸上的横肉直颤,哆哆嗦嗦地指着宋灵毓道:“宋灵毓!你…你!”
&esp;&esp;自从完败张遇春,皇城中再也无人与娄敬之叫板。
&esp;&esp;他稳坐高位,十多年来被各大砖商木材商当成爷爷般伺候,一路顺风顺水惯了,哪受过这般严厉辛辣的指责。况且由于太过养尊处优,娄敬之早就失去了年轻时机敏和口齿伶俐,纵使此刻气得不行,也搜刮不出语句反驳来,只能你你你个不停。
&esp;&esp;珠帘之后,太后脸色差得出奇。
&esp;&esp;真不愧是连中三元的奇才,连弹劾的文章都写得这般精彩。
&esp;&esp;工部各项支出往来更是从上琼二十年一直查到现在,也不知道该说宋灵毓太能干还是娄敬之太废物,这么庞大的数据,就工部的眼皮子底下,被查了个底朝天。
&esp;&esp;更令她愤怒的事,宋灵毓竟真的敢针对她!
&esp;&esp;他难道忘了华紫芊当年侮辱他、逼迫他之时,是谁频频出言劝解?若不是她,他宋灵毓的结局哪是致仕不得离京那么简单?
&esp;&esp;太后对送宋灵毓一直有一种复杂的感情。
&esp;&esp;当初她许诺过宋灵毓,只要他站在她这边,她不仅可以说服女帝不再为难他,还可以许他首辅。
&esp;&esp;可是宋灵毓拒绝了。
&esp;&esp;即便如此,太后还是明里暗里为他挡住了女帝的胁迫,让他能在京城偏安一隅。
&esp;&esp;太后一直觉着,那样芝兰玉树又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有几分文人的清高是正常的。
&esp;&esp;梁素看不起文人,南方三王又太远,时间长了,他自然会看清只有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esp;&esp;谁知道,等来等去,宋灵毓竟然选择了华紫芊!
&esp;&esp;而且更过分的是,他放着梁素那个权臣不搞,竟来搞她!
&esp;&esp;一上来就咄咄逼人,当真是丝毫不顾忌往日情面。
&esp;&esp;那个华紫芊就值得他这样?
&esp;&esp;殿中端立的男子身姿欣长,明明官服都是大同小异,穿在他身上却是那么的好看,把其他人都衬得歪瓜裂枣。
&esp;&esp;晨间的阳光从大门洒落,长长的光束落在他的脊背上,给他过于出众的外表镀上一层堪称神圣的光辉。
&esp;&esp;而这样一个如同谪仙的男子,现在对另一个女人俯首称臣,为了那人在同她作对。
&esp;&esp;“好啊,好啊”她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esp;&esp;求而不得的嫉妒使愤怒加成,甚至比娄敬之被弹劾这件事本身更让她恼火。
&esp;&esp;太后气得青筋直跳,胸膛剧烈地起伏,终于忍不住一把将手边的茶杯掷出珠帘,怒喝道:“好个宋灵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信口雌黄,诬陷一部尚书!”
&esp;&esp;这话一出,满朝文武都静了,随即不论是太后党还是梁素党都露出不屑之色。
&esp;&esp;宋灵毓当年虽前途一片大好,但到底被华紫芊扼杀于摇篮之中,致仕之前也不过是一个四品的吏部郎中。如今被芊芊一纸诏书提拔为内阁大学士,次辅兼太傅,和梁素平起平坐,到底是令许多人不服的。
&esp;&esp;女帝曾经对他疯狂追求,逼得宋灵毓不得不辞官,如今重回朝廷,还一跃成为内阁辅臣,怕不是有了什么裙带交易吧。
&esp;&esp;朝臣思及此处,不屑和质疑之声越来越大,一些人毫不掩饰讥讽,高声说着一些刺耳的言论。
&esp;&esp;因为奏报弹劾,宋灵毓向前跨了一步,本就不在官员队列,而他背站着的梁素和六部长官似乎有意往后退了数步。
&esp;&esp;这就使得偌大的太极殿,形成了两个阵营。
&esp;&esp;宋灵毓一人,对其余所有官员。
&esp;&esp;虽然他净直独立,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但在芊芊看来,却分外的势单力薄。
&esp;&esp;愤怒渐渐从胸膛升起,同时还夹杂了一丝荒谬的可笑。
&esp;&esp;这满殿的不服的人,几乎全是尸位素餐、结党营私、鱼肉百姓的败类。原主要把江山让给南昭世子的时候他们不反对,齐州百姓易子而食的时候没人说话,国库亏空的时候无人献计,这个时候倒是都有意见了。
&esp;&esp;“他算个什么东西?”
&esp;&esp;芊芊冷声重复太后的话,厉声道:“他是朕亲封的内阁辅臣!太后这般说,倒不如问朕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坐在这龙椅上!”
&esp;&esp;这话一出,太后懵逼了。
&esp;&esp;她哪里被人这么撅过,对象还是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女帝。
&esp;&esp;太后登时气上加气,脑袋嗡嗡作响,当场就想唇齿相击。
&esp;&esp;然而她到底还是留了一分理智,华紫芊是皇帝,这么多朝臣看着,她就算再不服也要忍着。
&esp;&esp;“陛下多心了,”她强压着火气,不冷不热道:“哀家只是觉着宋大人所言过于荒谬,这些账年代久远,就是记录之人有所纰漏也未必可知,仅仅因此给人定罪名,实在是太过武断。”
&esp;&esp;娄敬之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干脆顺着太后的话大声喊冤,喊着喊着自己都入了戏,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esp;&esp;那捶胸顿地的形容,若不是芊芊有上帝视角知道他恶贯满盈,还真以为娄敬之受了什么委屈。
&esp;&esp;梁素党冷眼旁观,太后党众人有的上前安慰娄敬之,有的横眉怒骂宋灵毓血口喷人,有的阴阳怪气讽刺宋灵毓以色侍君枉为人臣,有的奏请芊芊重罚宋灵毓。
&esp;&esp;支持宋灵毓的官员除了陆从之和鲁琼飞外大多品级低微,没有资格入太极殿早朝,这二人也被宋灵毓告知过不可在朝堂上多言,是故局势一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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