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声音悠悠顺着海水涤荡开来，抚去了在场鲛人心头空荡荡的虚无，也抚去那份无所归依的焦躁。
&esp;&esp;所有人同时感觉身体一轻，精神舒服了许多，连大脑都变得清明。
&esp;&esp;那些往日附着在精神网上、细小的、以为早已被习惯的难受也被拔除，他们从未如此轻松过。
&esp;&esp;这是王。
&esp;&esp;不会有错，这是他们的王。
&esp;&esp;现在动用禁术对沈明烛来说还是有点勉强，他嘴角已经淌出血来。
&esp;&esp;可是他的歌声还是没有停。
&esp;&esp;音符有如化为实质，凡被歌声触碰到的黑潮逐渐变得虚无而后消失。
&esp;&esp;可黑潮实在太多了，沈明烛嘴角的血也越淌越多，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沙哑。
&esp;&esp;这样下去不行。
&esp;&esp;沈明烛冷静地变幻指印，然后他眉间的月牙纹路忽然亮起一阵金光，那金光刺眼，将沈明烛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esp;&esp;“王！”
&esp;&esp;所有想去阻止的鲛人像是被禁锢般，困在原地不得寸进。
&esp;&esp;止渊睁着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沈明烛，直到终于忍受不住，眼角渗出泪水，才不得不闭了闭眼。
&esp;&esp;……他摔了王。
&esp;&esp;如果王出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esp;&esp;光芒渐收渐弱，这片海域的黑潮已经完全消失。
&esp;&esp;塞壬的歌声已经很微弱，在大海中顺着海水回荡，像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esp;&esp;鲛人们不顾刺痛的眼睛强行睁开眼，看见沈明烛轻轻闭上了眼睛。
&esp;&esp;他半躺着，海水轻柔地拖着他徐徐下落，如同海神怜惜地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esp;&esp;好看的蓝色鱼尾垂了下来，嘴角的血迹很快被海水带走，很快又溢出新的。
&esp;&esp;在鲛人们的感应中，他气息微弱得不像话，像是风中残烛，好像下一秒就要熄灭。
&esp;&esp;“王！”
&esp;&esp;“王！”
&esp;&esp;止渊想上前接住沈明烛，可是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挣扎，仍然无法动弹。
&esp;&esp;这片海域铺了一地鲛珠。
&esp;&esp;那是鲛人的眼泪。
&esp;&esp;沈明烛没有落到地上，他越是下降，身影就要透明一分。
&esp;&esp;等到他一缕湛蓝的发丝堪堪接触到海底的细沙，整个人彻底消失不见。
&esp;&esp;就好像是镜花水月投射出来的幻影，天上一片云层飘过，挡住了月亮，海底就再也没有了沈明烛。
&esp;&esp;他消失的位置上只剩下一块像是鳞片一样形状的东西，微微泛着光，接替着他的主人，持续消弭流淌而至的黑潮。
&esp;&esp;它消弭的速度比不上沈明烛，好在用尽了一百年的积累，黑潮涌出的速度也不如方才，鳞片勉强能够负担。
&esp;&esp;禁锢解除。
&esp;&esp;止渊等人无力地栽倒在海底。
&esp;&esp;方才为了冲破枷锁已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和力气，精神力也超出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王的气息消失了，也带走了支撑他们的那口气。
&esp;&esp;“王……”
&esp;&esp;止渊放任自己倒在地上，他身体抑制不住地细微颤抖着，只觉心头凭空被剐出一个血淋淋空荡荡的洞，海水在其中呼啸而过。
&esp;&esp;他摔了王。
&esp;&esp;他把王丢下了。
&esp;&esp;他没有保护好王。
&esp;&esp;他该死！
&esp;&esp;止渊伏在地上，无声而泣。
&esp;&esp;血泪从他眼角滚落，凝成血红色的鲛珠。
&esp;&esp;澹阳忽而惊叫一声：“望沧大人，您快来看看，王……他怎么了？”
&esp;&esp;在沈明烛之前，他们还诞生了一个王。
&esp;&esp;新生的小鲛人有心无力地窝在澹阳怀里，声音细细弱弱的，蛋壳刚吃了一小块就吃不下去了。
&esp;&esp;望沧连忙上前查看，“应该是被黑潮影响到了，新生的幼崽都会觉得饥饿，王吃不下蛋壳，去取些晚玉果汁来。”
&esp;&esp;因着新王的虚弱，在场所有鲛人都慌乱地行动起来，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止渊就格外显眼。
&esp;&esp;望沧沉下脸：“止渊。”
&esp;&esp;没有回应。
&esp;&esp;望沧上前将他拎了起来，反手抽了他一巴掌。
&esp;&esp;止渊被打得偏过头去。
&esp;&esp;望沧松开手，冷冷地望着他：“清醒了吗？”
&esp;&esp;第159章
&esp;&esp;鲛族原本是慌乱下做好的撤离准备, 如今危难既解，便在望沧的指挥下收拾起先前行动太匆忙造成的烂摊子。
&esp;&esp;这时他们忽然感应到有外族到来。
&esp;&esp;望沧抬起头。
&esp;&esp;另外四位军团长也随之来到望沧身边，摆出戒备的阵势。
&esp;&esp;来的是精灵族。
&esp;&esp;精灵族生性纯良, 喜好和平，这让望沧等人稍微卸下几分防备。
&esp;&esp;他们很守礼仪，隔着一段距离便停了下来，示意此行并无恶意。
&esp;&esp;精灵脖子上挂着避水珠，为首那人抱拳致礼：“精灵族骑士长奥罗拉。我族女王感应到黑潮突破封印，特派遣我们前来襄助。”
&esp;&esp;“多谢。”望沧平静道：“只是不用了, 事情已经解决了。”
&esp;&esp;精灵族一路全速赶路，行色匆匆, 望沧这么一说他们才注意到周围气氛的不对劲。
&esp;&esp;奥罗拉察觉到海域中未散的精神力，以及不远处神奇的未知鳞片和流淌而至又无端消失的黑潮, 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esp;&esp;奥罗拉沉默片刻, 轻声问：“五代他……”
&esp;&esp;望沧等人不答，算作默认。
&esp;&esp;奥罗拉眉宇间闪过几分不忍，轻叹了口气, “节哀。”
&esp;&esp;鲛人们不置可否。
&esp;&esp;奥罗拉也知道这一句相劝没什么用处, 鲛族等这个王等了整整一百年, 哪里是说节哀就能节哀的？
&e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