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是个可怜人,听说她老公不正常,刚结婚那年就和别的男人跑了。”
&esp;&esp;“男人?男的和男的?哎哟,现在的人可真了不得!”
&esp;&esp;“是啊,结果报应来太快,婚还没离成就出车祸走了,剩她自己拉扯个儿子,苦了好多年。现在儿子好不容易上大学了,发现和他爸一样,受不了,啧……疯了。”
&esp;&esp;“哎,这也是没办法,遗传的吧?”
&esp;&esp;“那肯定,我刚见着她儿子了,看着就不太利索,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还戴着个眼镜,哎反正就是那个味儿……这不,儿子也不想管了,直接丢这边让人照顾着,可怜哟……”
&esp;&esp;夏老师向来不喜欢嘴碎,只是抱着一本书在人群角落里晒太阳,颇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esp;&esp;原晢就坐在一旁帮忙剥花生,留一颗吃三颗,壳子都堆成小小一摞了,碗里的花生粒才只有薄薄一层。不是他不懂得孝敬老太太,只是刚刚为了躲瘟神没来得及吃早饭,实在是饿得慌。
&esp;&esp;原晢(嚼嚼嚼):“夏老师,给。”
&esp;&esp;他从小和外婆不算亲近,因为夏老师很凶。
&esp;&esp;为什么要喊夏老师呢?
&esp;&esp;因为老太太不喜欢那些代表着亲疏远近的称呼。不喜套近乎,不喜自来熟。在活人面前,她只接受“夏老师”这个身份,连对亲女儿夏臻也不例外。
&esp;&esp;或许是隔代遗传了,自己骨子里就流着这类无法与旁人亲近的血液。原晢想着。
&esp;&esp;夏老师是一个极其强势的人,从主导孙辈名字这件事就可以略窥一二。
&esp;&esp;原晢从幼儿园开始就苦于谐音梗,三番五次求亲妈给他改名,每次都被老太太以那四位数的开光费压回去了。
&esp;&esp;还不如直接叫夏晢呢,原晢叹笑。
&esp;&esp;当年原宏涛执意要离开临安北上创业,或许也是急于摆脱自己乡村赘婿的身份吧。连婚房都是老太太赞助的,自己亲儿子也差点不姓原,原宏涛骨子里那点大男子主义怎么受得了,可不得急功近利拼出一番辉煌事业来。
&esp;&esp;只可惜,许了一个光明未来,留下一堆肮脏污秽。
&esp;&esp;不得不说,夏老师看人还挺准的。
&esp;&esp;他那个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esp;&esp;原晢又往嘴里塞了不少花生粒,对眼前这位要求他刚会走路就要熟背乘法表的数学老教师默默深鞠一躬。
&esp;&esp;他小时候没少挨骂,因为老背岔行。
&esp;&esp;和那个姓裘的“三三得六”有得一拼。
&esp;&esp;夏老师一辈子不求人,腿脚出问题后便自己联系了康养中心,工资卡一刷,高高兴兴搬了进来。
&esp;&esp;与其他略显抗拒的老年人不同,夏老师适应能力极强,甚至混成了非正式楼管,每天遥着轮椅打头阵,带领能动的老头老太们做操遛弯,脑子比年轻人还清醒。
&esp;&esp;非常清醒。
&esp;&esp;夏老师的精神头依旧强大,这不,枯燥乏味的教育文献都看得津津有味。
&esp;&esp;“慢点吃,没人和你抢。”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老太太略显嫌弃地瞅了亲孙一眼,把近期收到的一袋子精品花生往外推了推。
&esp;&esp;“今天不上课么,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老太太问。
&esp;&esp;“补课是周日,今天周六,休息。”原晢再次将碗里的花生粒递出去,见老太太摆手,他又毫不客气地收了回来,随口问道:“夏老师,您在看什么?”
&esp;&esp;“没什么,教育部下发的新书单。”
&esp;&esp;“喔。”
&esp;&esp;在收回奶白花生的间隙,原晢顺势伸了个腰,惯性驱使他往老太太那边看了一眼。
&esp;&esp;只一眼,他就瞟到了暗藏在黑白版面中的彩色画册。
&esp;&esp;有鬼?
&esp;&esp;“什么新书单,有合适的考试材料推荐吗?”原晢自说自话,偷摸撑着白净的小脖子往前一探,逮个正着。
&esp;&esp;“哎哎哎,这孩子怎么没大没小的,偷看什么呢!”
&esp;&esp;老太太赶紧合上手里的大书,可里面的小册子却因用力过度不慎滑落,“哗啦”一声径直砸向了地面。
&esp;&esp;“……”
&esp;&esp;“……”
&esp;&esp;封面上赫然画着两个正在接吻的男生,不忘衬上一串译制版粉红大字——被哥哥强吻的那些年。
&esp;&esp;是一本典藏册日漫。
&esp;&esp;不知道这书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偷渡到康养中心的,看起来既不健康也不养生,封面左上角还带有加粗版“多肉”认证。
&esp;&esp;多肉是什么?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某种植物。
&esp;&esp;人民教师的庄重形象轰然倒塌。
&esp;&esp;“……”原晢一拍脑袋,捡起画册小声问:“夏老师,这是谁给你的?”
&esp;&esp;老太太端庄否认:“不是我的。”
&esp;&esp;“诶?”原晢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假装迈步:“那我和值班人员说一声,放到前台招领处好了,看起来蛮贵重的,失主肯定着急。”
&esp;&esp;“阿西……快,快还来!”老太太眉头一皱,当即发了飙:“这书老贵了,你爱护着点,刚剥花生还没洗手呢!”
&esp;&esp;“谁送来的?”原晢将手里漫画举过头顶,一副追根问底的模样。
&esp;&esp;老人家的视力大多不如从前,平时看看手机都嫌费劲,收音机才是康养中心的主流产品,那间小小的阅览室里绝对藏不起这么贵重的装订本。甚至还涉嫌违禁。
&esp;&esp;其中一定有诈。
&esp;&esp;“嘘,小声点,别人都知道了!”老太太压低了声音,不忘拿起披风围住脸面,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嘘!”
&esp;&esp;“不是……夏老师,您还怕别人知道啊?”原晢哭笑不得。
&esp;&esp;“你这没小良心的,现在住的是谁的房子,要不是有我,你和你妈都要睡大街!”老太太瞪着眼睛,咬牙切齿道:“拿来,赶紧的,不然我就大喊虐待老人了!”
&esp;&esp;“……给您,给您。”原晢恭敬地把画册送回去,免不了双手一摊。
&esp;&esp;这老太太怎么越老越无赖了?
&esp;&esp;“死小鬼,不就是男男之爱嘛,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老太太低头整理着画册,忍不住张口埋怨道:“小时候还总嚷嚷着要当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