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出身朔州名门的大家闺秀,温善雅默,被选入宗室,纳为王妃。
&esp;&esp;起先倒也琴瑟和鸣,生下长子,众星捧月长到三岁,立为世子。
&esp;&esp;为了庆贺世子册封,外祖家里恭请母亲回门省亲。母亲欣喜乘车回门探望亲人。
&esp;&esp;不想,这一趟出行,却成了终生祸事。
&esp;&esp;“出行半路上,遇到一小拨南下劫掠的突厥散兵。母亲的车队被冲散,护卫亲兵寻不到主母,慌忙回返王府报信求援。”
&esp;&esp;“援军在出事的荒野附近搜索一日一夜,最后在荒废的石窟里寻到了母亲。母亲领着几名忠心仆妇藏身在石窟佛像背后,安然无恙。”
&esp;&esp;受此惊吓,回门省亲之事当然取消。邺王妃急返王府。
&esp;&esp;人倒是安然无恙地回返,怀疑的种子,却从此种在邺王心里。
&esp;&esp;王妃车驾遭遇突厥散兵,失散一日一夜,藏身于荒野石窟……
&esp;&esp;弱质女流,如何活下来的?
&esp;&esp;有没有失身于突厥人,换取性命?
&esp;&esp;邺王妃磕破了额头,血流披面,发誓并未遭逢突厥人,自己清清白白,身边跟随的仆妇可为人证。
&esp;&esp;邺王冷笑而去。
&esp;&esp;日夜以泪洗面的邺王妃,当月的月事未至。她怀孕了。
&esp;&esp;查询王府内帷记录,省亲出发前日,邺王宿在王妃处,日子却也对得上。
&esp;&esp;在流言蜚语中出生的嫡次子,便是萧挽风。
&esp;&esp;萧挽风坐在旁边,深黑色的眼睛凝在纸上,看谢明裳写给谢崇山的家书。
&esp;&esp;“我父亲从未给我写过家书。当然,我也从未给他写过。”
&esp;&esp;“你母亲呢。”谢明裳边写边问,“母亲没给你写过家书吗?”
&esp;&esp;母亲留下的印象太过久远,萧挽风回想了好一阵:
&esp;&esp;“我六岁时,母亲病重过世。过世前油灯尽枯,无力写家书。”
&esp;&esp;瘦成只剩一把骨头。临终前还在声声地喊,阿折,唤你父亲来。临死之前,其言也善,我要告诉你父亲,你是他的亲生子嗣,要他信我……
&esp;&esp;邺王当然不不会来。
&esp;&esp;他在外头寻欢作乐,王妃过世两天后才一脸不耐烦地踏进灵堂。
&esp;&esp;他兄长,邺王世子,当时已十岁了,知晓世态炎凉。
&esp;&esp;亦步亦趋地跟随父王身后,学父王模样,一脸嫌弃地站在母亲灵前,敷衍上香。
&esp;&esp;父子两人极为相似的嫌弃神色,落在六岁的幼子眼里,留下终生磨灭不去的记忆。
&esp;&esp;“我更嫌弃他们。”萧挽风神色淡淡地道,“灵牌放地下,一年祭祀一回,对得起他们了。”
&esp;&esp;谢明裳不作声地听完,低头继续写信。
&esp;&esp;把家信洋洋洒洒写完,封进信封,揉着手腕随意往后一靠。萧挽风果然从身后把她抱在怀里。
&esp;&esp;谢明裳仰起头,抬手抚摸男人轮廓锐利的下颌。
&esp;&esp;“人死如灯灭,挽风。他们的灯早灭了,你这大活人和死人继续计较,无甚意思。”
&esp;&esp;萧挽风回应得漫不在意,“早淡忘了。”
&esp;&esp;谢明裳嗤地笑了。“早淡忘了,还专门把牌位放地下,和死人较劲,存心不让他们好过?”
&esp;&esp;“等黄花梨大床挪回晴风院,地下牌位移出,我们两个一起,给你父兄坦坦荡荡上柱香罢。香火散尽,随便往哪里一塞,你也就淡忘了他们。”
&esp;&esp;萧挽风露出触动神色,目光转向屋里,对着密室入口方向,凝视良久。
&esp;&esp;心田积淤多年的堰塞处,无声无息松动开少许。
&esp;&esp;他颔首应下:“好。”
&esp;&esp;午后,一道轻骑飞奔出城。携兵部的最新调令,外加谢家几封家信,六百里急传出京,直奔黄河以北、不定河方向而去。
&esp;&esp;——
&esp;&esp;黄河渡口以北,百二十里。
&esp;&esp;寒风呼啸,蒿草茫茫。
&esp;&esp;不定河支流纵横,从这片丘陵平原蜿蜒而过。
&esp;&esp;天入初冬,水面夜间结起一层薄冰,又在阳光下破碎。大块的尖锐碎冰随涛涛河水翻滚而下,光芒反射耀眼。
&esp;&esp;河边临时驻扎地,披甲兵士结成队列,刀枪剑戟齐备。许多双满怀恶意的眼睛,无声注视今日的不速之客。
&esp;&esp;“谢帅,稀客啊。”成列卫士尽头的大片沙地中央,木椅独坐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壮年男子,“如何也料想不到,本王和谢帅竟会有结盟之日。”
&esp;&esp;谢崇山须发斑白,肩头落霜,风尘仆仆。身后只带耿老虎一名亲兵,两人都被捆缚双手,面无表情,沿着成列卫士往前走去。
&esp;&esp;京城信使手捧天子血书,战战兢兢跟在最后。
&esp;&esp;谢崇山道:“辽东王,你手下残兵,还有万余人?”
&esp;&esp;沙地中独坐的中年男子,正是今年征战不休的老对头,辽东王。
&esp;&esp;辽东王呵呵地笑:“没法子,谢帅之前追击得太狠,打得几乎全军覆没。好在本王在辽东经营多年,新招来不少儿郎。”
&esp;&esp;“如今你我皆奉天子血书,化敌为友,同讨逆党……呵呵,之前的旧事不提了。谢帅上前来详说?”
&esp;&esp;辽东王注视的目光满怀恶意。
&esp;&esp;一代名将,曾领兵追索得他狼狈不堪,此刻单枪匹马站在面前,身后只跟随一名老亲兵,一名京城信使。
&esp;&esp;只要一声令下,即可人头落地,车裂炮烙,五马分尸,砍成肉酱……随意处置。
&esp;&esp;辽东王满意地大笑起来:“谢帅对奉德天子的忠心,本王看见了。一封天子血书,召谢帅来本王面前。化敌为友,同讨逆党。谢帅,以后我们是同路人了——”
&esp;&esp;谢崇山冷冷道:“哪个和你这贼逆化敌为友,同讨逆党?天子血书何在!”
&esp;&esp;气氛僵硬起来。跟随谢崇山的信使急忙上前两步,左右说和。
&esp;&esp;“谢帅,谢帅!稍安勿躁。天子确实有一封血书,送给辽东王。”
&esp;&esp;又急忙对辽东王讨好道:“谢帅已奉天子命,只身前来贵地
&esp;&esp;接洽,诚意十足。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