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叶蓬舟没有说话，喉结滚了一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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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天将亮时，天色尤为黑暗。街坊还在梦中，四周一片寂静，唯有一盏昏黄油灯从窗格透过。
&esp;&esp;虎班头打了个哆嗦，悄悄把门推开条缝。
&esp;&esp;“啪！”
&esp;&esp;得亏他关门关得快，鞋垫子才没甩脸上。
&esp;&esp;妇人大马金刀坐在炕边，怒目圆睁，一言不发。
&esp;&esp;虎班头哪有在外面的虎威，战战兢兢地小步挪进屋，“夫人啊，这么早就醒了？”
&esp;&esp;“夫人，我是去巡逻，真是去巡逻了啊。”
&esp;&esp;“皮痒痒是吧？云螭素来安宁，哪用得着你半夜出去巡逻？你说！”她把鸡毛掸子一扬，吓得旁边九尺昂藏男儿一个激灵，“是不是出去偷吃了？身上这么大一股腥味儿。”
&esp;&esp;“吃什么了？”
&esp;&esp;妇人站起来，竟比九尺的班头矮不了多少，在他身上乱嗅，“牛？狗肉？家里的孩子还饿着肚子，你竟还有脸跑出去偷吃？”
&esp;&esp;班头把衣衫脱下，露出虎背熊腰的上身，紧实肌肉被犬妖咬得皮开肉绽，伤口被逢雪缝合起来，随着动作，沁出暗红的血珠。
&esp;&esp;“是我被恶犬咬了咧。”他委委屈屈说道。
&esp;&esp;妇人的眼神变了，手抚上班头胸口，低头嗅来嗅去，“是哪家养的恶犬不长眼敢咬我家相公？我去把它给宰了。”
&esp;&esp;“不用不用。”听见夫人心疼的话，班头心中雀跃，笑着说：“是头妖怪呢，已经被高人斩杀了。”
&esp;&esp;他低头，笑容凝滞在脸上。
&esp;&esp;一截长满倒刺的红舌头从夫人嘴里掉出，舌尖轻卷，卷走他胸口的血珠。
&esp;&esp;第153章
&esp;&esp;龙王庙里的庙祝是个头发斑白的老头。
&esp;&esp;“子禾山人？”老头摸着白胡子, “我不认识啊。昨日我出去同城里几位员外商讨庙会之事，并不在庙中。”
&esp;&esp;逢雪走向昨日喝茶的房间，到尽头, 只看见一堵白墙。
&esp;&esp;竟是条死路。
&esp;&esp;她想了想，拱手问庙祝, “能否告诉我河神的来历？”
&esp;&esp;“仙师客气了。河神爷庇护云螭已有千年……”
&esp;&esp;曾经玉带河流水湍急, 风急浪高, 每逢夏日，不少人溺死于此, 玉带水鬼变成附近百姓口口相传的鬼故事。
&esp;&esp;若是在河边看见肚皮翻白的大鱼，可千万不要贪一口鱼肉, 下水去捞。
&esp;&esp;这肯定是水鬼化形, 引诱人下去呢。
&esp;&esp;官衙请人来做过数次法, 水鬼易除，可此处水情凶险，总有新的水鬼出现。
&esp;&esp;直到一位老僧云游天下，路过此处。
&esp;&esp;他没有什么降妖除鬼的本事, 便用彩纸柳木扎成花灯, 夜夜在河边放灯、念诵经文，以期能超度满江亡魂。
&esp;&esp;念诵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
&esp;&esp;水鬼没有变少, 不过因他坐在河边念经, 看见贪凉想进水避暑之人, 也会上前劝阻，溺死的人倒没那样多了。
&esp;&esp;某日僧人念经时，瞧见一个小女孩提着花灯, 半截身子站在水里。
&esp;&esp;他招呼小女孩上岸，女孩却摇了摇头, 说她愿意留在玉带河里，镇压肆虐水鬼，保护江上行船。
&esp;&esp;再醒来时，不见女孩踪影，只见一条粗大水蛇头顶花灯，在河里游动。
&esp;&esp;此后，惊涛怒浪果然平息，拉人下水的水鬼也不再肆虐。
&esp;&esp;人们最初把水蛇唤作小蛇姑娘，知道她喜欢看花灯，便学着僧人，将扎成莲花的花灯放入水中。
&esp;&esp;百年晃眼而过，花灯有了各种各样形状，荷花、兔子、月亮……小蛇姑娘也变成大蛇姑娘。
&esp;&esp;再过许多年，大蛇修炼成大蛟，盘踞在河底，护佑一地风调雨顺。
&esp;&esp;云螭建城时，人们为它搭建河神庙，庙里香火不绝。后来人们做梦，梦见大蛇穿着衣冠，感谢这些年的香火，多亏这些香火，它修炼有成，或许能得正道，飞升成龙。
&esp;&esp;它本是为了好看的花灯才留在玉带河，治河镇鬼是随手为之，不曾想却受百姓的供奉香火，成蛟化龙，快证成自己的大道了。
&esp;&esp;但无论是大蛇，还是龙王，它始终是玉带河神。
&esp;&esp;“仙师，”庙祝拿起三柱香，朝河神拜了拜，插入炉中，说道：“千年情谊深重，河神一直庇佑云螭百姓，必不可能指使水鬼作祟。”
&esp;&esp;“河神马上要飞升，修炼作真龙了，也许这是最后一个庙会。若真有妖鬼作祟，烦请仙师一定在庙会前抓住真凶，好让我们给河神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庙会。”
&esp;&esp;逢雪抬头，看着头戴冠冕的龙王塑像。
&esp;&esp;她伸向自己的腰间，却并非拔剑，而是拿出自制的信香，点燃信香，草木的悠远味道沉水般缓缓升起。
&esp;&esp;少女走上前，认真拜了三拜。
&esp;&esp;庙祝看她的动作，手抚白须，笑得眯起眼。
&esp;&esp;“龙神在上，”她执香而立，心中问道：“若你当真庇佑云螭千年，此刻，为何坐视妖鬼作祟，无动于衷呢？”
&esp;&esp;一阵冰凉的清风拂过，她抬头，见龙王头上旒珠轻晃，影子错落，遮住它点漆双目。
&esp;&esp;逢雪将信香插入炉中，“庙祝，河神就住在水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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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既然河神是马上要化龙的大蛟，就住在玉带河之下，那便试着同它谈谈。
&esp;&esp;小舟浮于江河上，逢雪探头往舟下望去，镜子般的水面照出自己的脸。
&esp;&esp;如镜水面上，鱼在云中游，鸟在水里水，不知天在水还是水在天。
&esp;&esp;分明美景如画，她却想起夜晚满河翻腾的水鬼，起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