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不少人爬凳子看,又有人匆匆去找里正,不一会,里正过来,指挥着卫大郎翻墙去开了门,一群人在门口等着,卫太太带了妇女们,擎着油灯一拥而入,过了一会屋内便传出叹息低泣之声,众人心底雪亮:这人肯定没了,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就冻死啦!
&esp;&esp;卫姑娘站在自家院门前,倚着门看着这乱糟糟一幕,一回头不觉又看到了墙边背篓里那一背篓的煤块儿,激愤时她也骂过杨寡妇活该冻死,可这会儿,‘仇人’真冻死了,她却半点不觉解气,心里空落落的,真不知是什么滋味,那股子打从心底滋生出来的热气,似乎不知不觉已悄然褪去,又打从心底生出了空洞和不满来。
&esp;&esp;“怎么会这样子。”她忽然间红了眼眶,低下头去,想着,“为什么就非得这样子呢?”
&esp;&esp;第466章 刘二的母亲好起来了
&esp;&esp;“咳咳……咳咳……这儿得减针了, 往下收口,袖口才能贴合,和你说话那, 探头探脑的瞎看什么?”
&esp;&esp;微弱的咳嗽声从床上传了过来,女人说话的声音很费劲,连咳带喘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只听到‘啪’的清脆一响,接着便是稚嫩的抽泣声。披着个大罩衫, 浑身脏兮兮的少年人,刚推门进来, 就听见了屋里隐约的动静,忙进了里间。“怎么了这是, 病还没好呢,这就又织起毛衣来了?您快躺下吧娘,好容易咳嗽才好些,可得千万养着,去了这病根儿!”
&esp;&esp;“哥哥!”
&esp;&esp;冬日窗户开不了, 屋内一定比外头要昏暗得多,便是白日里也得眯着眼睛看东西,一般来说, 白日里大家都在窗前做活计,能多借些亮,但因为女主人在床上起不来身, 便只能靠在床边,小女孩儿坐在床下,怀里揣了个汤婆子, 又有抱着一笸箩的毛线活计,正在那抽噎呢,见到刘二回来,又带着笑意欢喜地喊了一声,显示出刚才的哭也没什么真心在里头。
&esp;&esp;“今儿回来得好早呀哥哥——带好吃的了吗?”
&esp;&esp;“怎么没带呢?”刘二先不忙着走近床边,先查看了一下砖炉,说了声,“煤块儿添少了。”
&esp;&esp;便又转到外间去,用火筷子夹了两个大煤块,放入炉中,再拨拉了一下炉灰,充分覆盖了煤块,封好上头的盖子,让煤块儿在炉灰中阴燃,如此可以续得久一些,这才脱了罩衫,倒了砖炉上坐的热水壶来洗脸洗手——这也是有了煤,才舍得洗脸了,不然热水只够喝的,手脸只能拿冷水随意擦擦罢了,可不敢认真去洗,就怕自己也生病了,那一家人才真是没活路呢。
&esp;&esp;如今有了煤块,也就有了干净,刘二再把身上不多的煤灰都拍了,这才从怀里珍而重之地取了一个布包出来,笑道,“你猜这是什么?”
&esp;&esp;“奶糕儿!”
&esp;&esp;“可不就是奶糕儿吗?”刘二拿筷子捻了一点细粉,让妹妹含在嘴里珍惜地嗦着,取了一个碗来,用热水把奶糕慢慢冲开,对妹妹道,“你喝一口,娘喝一口,成不成?”
&esp;&esp;妹妹含着筷子,依依不舍,最后又吸了一口,摇头说,“我,我不喝,娘喝,娘喝了奶糕快快好,妹儿就不用打毛衣了。”
&esp;&esp;“今儿怎么又有奶糕?我是真喝不了这个,一股膻味,我喝了犯恶心,你们两人分着喝了吧!”
&esp;&esp;“那不成,买活军的姐姐们说,这是专给病人养身体的,都说了,您这病就是吃太少了,抵抗力太差,都不用怎么吃药,好好吃几天饱饭就好起来了——这不是,咳嗽已经好多了!”
&esp;&esp;“是呀,娘本来整夜整夜的咳嗽,院子里都听得真真的呢,这几日就是白天咳几声,声音也小多啦!”
&esp;&esp;妹妹说得兴高采烈,刘母也知道这是真事儿,尽管满心不舍,还是慢慢把一碗奶糕调的糊糊都喝了,只剩了个碗底,被刘二给了妹妹,小妹儿捧着碗,恨不得把脸塞进去舔了。刘母见儿子不错眼看着,干咽口水,便道,“给你哥剩点!”
&esp;&esp;“我在外头吃得好着呢。”刘二忙道,“小丫头你吃吧——明儿还有,等娘好了,都是你的,啊?”
&esp;&esp;“嗯!”妹妹已经吃成小花猫了。
&esp;&esp;刘母吃了一碗奶糊,身上也有了力气,感觉浑身打从胃里暖了起来,人都能坐直了,她不浪费这股子力气,又开始要打毛衣了,口中道,“可不能养成贪吃霸嘴儿的毛病,有一口那也得你们兄妹分,否则以后嫁人了怎么过日子?——哎,你这做什么!”
&esp;&esp;刘二一把夺走了刘母手里的毛衣,塞到小妹怀里的笸箩里,又把汤婆子放入被褥里,“您就躺着歇几日吧,好透了再说,这样拖着反而好得慢,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做什么,这也是买活军教的道理,您还敢不听?这几日就得躺着养身体!”
&esp;&esp;“这孩子——”
&esp;&esp;刘母确实也才退烧没几日,这奶糕撑起的是一时的力气,要说下床收拾刘二,那是没有的事,嘴里说了几句,又眩晕起来,也只好慢慢躺下,躺下来她倒好多了,也没刚才那么虚寒怕冷,一方面是棉被暖和,一方面是汤婆子也热,又刚吃了热食。于是便问道,“你这几日都忙活啥呢,早晚进进出出的,就那件破棉袄,能挡得住吗?
&esp;&esp;咱们娘几个可别按下葫芦起了瓢,轮着病,明儿你出去么?不出去你把你那棉衣褪了,我踅摸些棉来给你絮进去。至不济什么鸡毛鸭绒的也给灌进去一点儿,总比没有强,我看你那棉袄都空了!”
&esp;&esp;这样的天气,妹妹是不能出屋一步的,家里没棉袄给她穿,刘母的棉袄现在刘二身上呢,再有就是在棉被里,他们家日子本就过得艰难,原靠刘二在外找些杂活,跑腿蹭赏钱,刘母打毛衣算是多了个进项,她着急教妹妹打毛衣,也是因此,若是她没熬过这个冬天,妹妹又没个技艺傍身,只靠刘二是养不活兄妹俩的,下个冬天真不知道怎么过。刘二这会儿把妹妹抱到炉子边上——这里比床边要暖和,妹妹不学打毛衣就能在炉子边上烤火了。
&esp;&esp;“不碍事,我体壮着呢,再说卫姐姐也说了,等您的药钱还完了,很快就能给我攒件新棉袄,到时候我身上这件您拆开,把旧棉花掏出来,我找人弹一弹去,您袄子这就有了,再把新棉袄里的棉花匀点儿,丫头也就有袄子了。”
&esp;&esp;“真的呀!”丫头一下开心起来了,双眼亮晶晶的,“真有袄子吗?!”
&esp;&esp;“真的!所以你要好好学拼音知道吗?你学的拼音多,认的字多,到时候你穿着小袄子,哥哥再拿大袄子把你一裹,咱们去买活军使馆去,去参加考试,使馆里可暖和了,棉衣都穿不住,识字考试第一名还奖个大棉袄,到时候咱们家就有四件袄子了,拿回来再给我们妹子改个小棉裤,纳双小棉鞋,我们妹子也跟着哥哥走街串巷去帮闲做活好不好?”
&esp;&esp;“好!”丫头声音甜极了,“帮闲管饭吗?”
&esp;&esp;“白面馒头管你吃饱!”
&esp;&esp;“那我去,我去!”丫头立刻闹腾起来了,“我认字呀,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