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军的水师,扬帆出海,然后过一段时日再丢盔卸甲的回来,声称自己拦阻了水师,战损了不少船只,无力再行水战,于是把羊城城门关闭,消极防守,自己这里派出心腹去别的港口把吞没的船只一出手,等到买活军打来了,或是投降或是逃走……投降的话,说不定还能找找后账,但若是逃走了,那这船可真就是没影子了!
&esp;&esp;“小弟这里,无奈何,做了第一个被勒索船只的——还要说是自愿献船守城……”
&esp;&esp;刘阿弟说到这里,也是苦笑连连,抱怨道,“那黄师爷是丝毫话柄不留,硬是把这事儿说成是我听说长须仙老在羊城,买活军要来打,惊慌之下自愿献船助战,还要给小弟我请什么狗屁表彰——各位弟兄,大家可评评理,我等造船的,难道还会怕买活军来吗?我们虽不说盼望着买活军拿下羊城,但至少也是两不想帮吧!我惊慌个什么?还害怕到自愿献船的地步,诸位想想,这合乎情理吗!”
&esp;&esp;“怪道了!”
&esp;&esp;人群里,张朋便是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将军府传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是真的——阿弟你就不是这种人!”
&esp;&esp;“就是!就是!我们这也是听说,这事是你说的……可不是听着就不可信,我就说还要听听阿弟是怎么讲的!”
&esp;&esp;也有人附和了起来,果然,都是从将军府已经初步结交了的下人那里,知道了一些‘长须仙老’事件的起源,却又将信将疑,还是想听听自己人刘阿弟是怎么说的——这些下人,多数都是使了银子,刚刚结交的外乡人,怎么说在这些人心中,还是刘阿弟更可信一些。
&esp;&esp;况且,刘阿弟说的道理也的确是站得住脚的,羊城港这里的船商,不是和屈大胡子一样,阖家去买地谋生,就是派遣了子侄过去,他们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讲,都是羊城这里最亲买的人群,要说刘阿弟因为买活军来袭而慌乱到去献船,这实在太过荒谬,谁能相信?
&esp;&esp;“这狗屁将军,胃口大得不怕撑死自己吗?!”
&esp;&esp;等到刘阿弟把消息这么一解释,大家都一下把怒火全都集中在庄将军身上了,你一言我一语,都是骂他多事的,甚至很多人都怀疑,他是为了发财,才栽赃长须仙老,为的就是引买活军入来,如此自己可以盘剥船商——“我手下兄弟也是有说,长须仙老的消息,他们是某日亲眼看着将军府的亲兵往外外放的……”
&esp;&esp;“是,是!这消息就是某日某亲兵亲自和我们说的!他说是刘阿弟说的,还说买活军已经在路上了!”
&esp;&esp;不断有证人证明,此事最早就是将军府在散播消息,证据可以说是一个个的浮现,如今大家已经完全深信,庄将军要么是战争狂人,为了聚集所有力量和买活军一战,不惜散播谣言,把买活军引来,要么就是图谋不轨,实际上就是想发战争财——
&esp;&esp;其实不管是什么意图,对老百姓和船商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战争狂人,那就是真的打……真的打会是谁赢,大家用屁股都能想得出来,结果就是羊城水师和战船、民船估计是全军覆没,留下毫无防护力量的羊城迎接买活军的愤怒;图谋不轨……那也差不多,损失掉的战船和民船也会削弱羊城的防守力量,到时候庄将军一走了之,留下来的百姓们还是只能束手无策地迎接买地的虎狼之师。
&esp;&esp;“……那还不如咱们现在就反了呢!”
&esp;&esp;正所谓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赔本的买卖无人做,当此事的内情逐渐分明而利弊完全清晰之后,便不断地有人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并且并非是一时意气,反而相当的认真——“我说兄弟们,与其把银两和船只白白送给姓庄的,留下咱们羊城父老向买活军解释,甚至——甚至和敬州那样,被买活军搞得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那还不如,这会儿咱们自己反了,把羊城做成丰饶县,做成——做成川蜀那个,那个……”
&esp;&esp;“叙州!”
&esp;&esp;“噢噢,对对,川蜀那个叙州!做成叙州那样!我们先反了,让买活军来接收,不就好了吗!”
&esp;&esp;“就是!”
&esp;&esp;“说得对!”
&esp;&esp;此时满堂百余人,也有数十人都是义愤填膺,宁可把家产都献给买活军,也不愿意便宜了庄将军的,和庄将军作对的势头,已经渐成,只是还有些老成者,认为不可轻举妄动,刘阿弟也是叹气道,“兄长们,我难道不气吗?我是第一个被勒索的!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说羊城水师,不是买活军的对手,但对付我等这些乌合之众……那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不得已,也只能由得他们把我新造的一艘大船拿去了,唉!”
&esp;&esp;他垂头丧气的,显然是自感窝囊却又确实无能为力,众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都是跟着叹息起来,原本主张要立刻造反的人,除了一二热血上涌不顾实际者之外,也都不响了,一时间满堂人逐渐寂静,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彷徨,虽然血气渐渐平复,但却又有一股不平的缠绵怨恨,在无奈中被酝酿了出来——难道,竟是回天乏术,要被庄将军得逞了去不成?
&esp;&esp;刘阿弟见众人沉默,虽有人在说请总督做主之类的话语,但众人连搭理的兴趣都没有,便知道差不多众人都已经入彀,当下给张朋使了个眼色,张朋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正要高声出来发言时,却听得人群一角,有人弱弱说道,“这……我们是否可以将计就计,诈做献船支持水师守城——”
&esp;&esp;“不管真打假打,既然船给了他,总是要打一打的,到时候,等到和买活军水师对垒之时,我们再投向买地那里,反过来对付庄将军……”
&esp;&esp;第629章 各怀鬼胎
&esp;&esp;四方风云际会, 正是大变之时,十年、百年未有之事,如今是一天发生四五件都不稀奇, 船商联合投敌,反过来对付羊城将军, 听起来离奇吗?可这件事一旦符合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成型的速度甚至远超主谋者刘阿弟、张朋的预想——绝大多数船商,都是亲买一派, 更受够了船商在羊城港这里, 必须找一个靠山, 否则谁都能来盘剥一道的处境, 即便买活军入羊城, 会有大批地主的利益受到损害, 但种田和做海贸的利益相比,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虽然船商们也会买田置地作为一份保障,但却绝不可能把自己的身份,从船商挪移到地主那边去, 一切行事方略,还是以船商的利益出发。
&esp;&esp;既然如此, 这个主意立刻就把团行中绝大多数的同行,一下给笼络过去了,人们七嘴八舌议论下来,发现这条计策不但简单可行, 而且除了损害羊城将军之外, 对于羊城的父老百姓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简直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当下,数十人便立刻结成了一个牢固的同盟,并且在顷刻间就开始排除异己了——花厅中挤挤挨挨的几十人中,总有些人胆子较小,或者是态度较保守,对于这个大胆的计策,没有那样发自内心的拥护的,而这些人的神态,一旦被识别出来,便立刻被逼着到众人跟前来,指天誓地,在祖师爷巧垂面前发誓,倘若私下背弃今日的盟约,以后所造船只,下水必沉,船上人丁,再也不能活着见到羊城的花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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