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好，当真不错，那便接我洪荒三剑！”

&esp;&esp;殷无极阖眸，左手一扬无涯剑，魔气四溢。

&esp;&esp;谢景行见他脸色，心知不妙。

&esp;&esp;他被困结界，不断用玉笛敲打结界，试图从内部寻到破绽。

&esp;&esp;此时，却听殷无极扬声大笑，语气狂妄至极。

&esp;&esp;“圣人谢衍，剑出山海，断江流，劈北渊，斩帝君，因此他的剑得名山海，为后人万世传扬！”

&esp;&esp;“如今，他的弟子不过酸腐书生，吟风弄月，终日碌碌，百无一用！”

&esp;&esp;“你们当年护不住谢云霁，如今也阻不了我！”殷无极何等傲慢，似笑非笑地看着三相，句句杀人诛心。

&esp;&esp;此言一出，儒门三相皆是面如寒霜，恨不能杀他而后快。

&esp;&esp;白相卿心下一横，抱琴席地而坐，道：“师尊当年遗留下八首《退魔曲》，飘凌、游之，你二人助我！”

&esp;&esp;“那是自然。”沈游之应声。

&esp;&esp;白相卿本以为他会写出最狠戾的词句，可沈游之提笔，迅速写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esp;&esp;是诗经名篇《秦风·无衣》。

&esp;&esp;浑身煞气的红衣宗主，下笔化为流光，千军万马鸣鼓，配合风飘凌的太一剑阵，一攻一守，天衣无缝。

&esp;&esp;沈游之是因白相卿抱琴而坐，空门大开，才选了这首为他护法。

&esp;&esp;“我又不蠢，殷魔头的洪荒三剑可没那么好接，你与风飘凌那个傻子空门大开，防守之事，不还得我来？”沈游之平日里刀子嘴，此时别扭地哼了一声。

&esp;&esp;风飘凌望来，无声地一笑，却被沈游之抬眼横过去，恼道：“看什么看？御你的神去！”

&esp;&esp;白相卿心定了，一拨琴弦，起调。

&esp;&esp;等到三相纷纷使出神通，准备完全，殷无极才颇有风度地扬剑，赫然劈去。

&esp;&esp;看似是生死之战，却因为帝尊的居高临下，硬是打成了师兄的指导战。

&esp;&esp;“第一式，斩山劈海——”

&esp;&esp;无涯剑出，万马齐喑，日月无光。

&esp;&esp;圣人佩剑名为山海，他却偏偏将这一式取名斩山劈海，个中逆反，不言自明。

&esp;&esp;就在此时，风飘凌与沈游之同时出手。

&esp;&esp;剑势浩浩，即使被太一剑阵削弱，又被无衣防下，余波四散，将被业火灼烧的梅林削去一截，化为尘灰。

&esp;&esp;剑意未止，斜劈入山崖之中，地崩山摧。

&esp;&esp;见他们通力合作，共同化解了第一式，殷无极甚至赞叹道：“不错，有点意思，可接我第二剑。”

&esp;&esp;他左手一转，横劈，力达千钧。

&esp;&esp;“第二式，千秋万岁。”

&esp;&esp;这一剑自洪荒而来，所过之处天地涤荡，时光因之撕裂。

&esp;&esp;旁人都叹其霸道奇崛，唯有谢景行目睹时，心中百味杂陈。

&esp;&esp;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esp;&esp;万岁万岁，道不尽的黯然销魂。

&esp;&esp;“铮——”白相卿的弦杀之音骤然响彻，铮然如金铁，音波迎向剑意，朝着立于阵中的殷无极袭去。

&esp;&esp;殷无极听见熟悉的调子，像是为琴声捕获，握着剑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未曾续上魔气。

&esp;&esp;他闭上了炽烈的眼睛。

&esp;&esp;一时沉寂。

&esp;&esp;“殷师兄，师尊留下八阕退魔曲，只为渡你！”

&esp;&esp;白相卿一时不忍，规劝道，“魔道路遥，你且回头，莫负了师尊遗志。”

&esp;&esp;殷无极也不抵抗，任由缭乱剑意肆虐，魔纹却越发清晰。

&esp;&esp;驯服世上最暴戾的凶兽，只能使用离世圣人的乐音。如此反差，怎能不让人心生恻隐。

&esp;&esp;“谁教你……弹的这首曲子？”殷无极突然睁眼，血色滔滔，竟是悲郁至极，“他吗？”

&esp;&esp;退魔曲共有十二阕，当年圣人孤身入魔洲时，曾经为安抚受尽心魔折磨的殷无极专门谱写。

&esp;&esp;当时只有八阕，到后来，又陆续补上后四阕，自圣人离世后封存。

&esp;&esp;若论曲中意，竟是师徒情真，温柔至极。

&esp;&esp;却在故人离去后，成为殷无极的逆鳞。

&esp;&esp;谢景行想起这段旋律，心中暗道不好，“相卿那孩子，不解曲中意，选错曲子了。”

&esp;&esp;白相卿所奏，第五阕，化魔。

&esp;&esp;这一段，写的是他沦落魔洲，最无助绝望的时日。

&esp;&esp;那时他连保持神志清醒都艰难，时常疯魔，不是毁灭他人，便是要自毁。

&esp;&esp;圣人谢衍飞升之前，曾教过白相卿前三阕，即《儒门往事》篇章。

&esp;&esp;若是遭遇疯魔的殷无极，这部分至少能勾起些许师门情谊，足以他们保命。

&esp;&esp;至于后四阕，大起大落，恐伤七情，不是白相卿能掌握的。

&esp;&esp;随着乐曲自指尖流淌，殷无极动作停止了，魔气削减，结界显出弱点。

&esp;&esp;“有效？”风飘凌捏诀，东皇剑阵变化，低喝，“去——”

&esp;&esp;谢景行见殷无极仿佛沉入回忆的深渊，知道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机会，当即咬破舌尖，强行喷出一口鲜血，溅在结界之上。

&esp;&esp;他的血中蕴含积攒至今的精纯灵力，所到之处，黑色魔气纷纷退却。

&esp;&esp;谢景行此时已经极其虚弱，不能强召山海剑，就用手指沾了血疾书，低喝：“破！”

&esp;&esp;结界露出些许罅隙，外界的风吹了进来。萧萧的冷。

&esp;&esp;白相卿一曲罢，余音空鸣。

&esp;&esp;玄袍魔君如一尊石像，静默无声，一时痴了。

&esp;&esp;“成了。”白相卿抱琴起身，趔趄几步，白衣被冷汗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