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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花楼(1 / 2)

陆玉深呼吸平复心绪,扯着江展踹开了他。江展单手支颐,眯着眼拭去脸上的水,笑望她匆匆穿衣模样。

“没用,照照镜子,你看你的脸。”

霞粉飞红,眼睫润湿,秋霖甘露,遮不住前一刻情迷。

陆玉转身瞪他一眼,“闭上嘴。”他伸臂去够她的后衣襟,被陆玉扯过,出了寝卧。

“传皇子进来。”

赵子婴赵不疑低头缓步入宫室,小心翼翼。待到陆玉出声才抬起头来,“你现在方便了吗?”

陆玉点头示意,“坐。”

赵子婴从袖中拿出一卷竹简,“交趾的军报,闽越军增军已至,我军和魏军兵力不足难以相抗,请求南越境内增派人手。”

陆玉展开竹简,“对方来兵多少?”

“五万。”

确实不少了,魏军也才来了两千,南越自己的兵马也才不到三万,这些日子也消磨了不少。也不能一味向魏军求援。竹简上说,闽越军兵力欲有包围之势,南越目前伤兵居多,担心长战不利。

陆玉看完点头,“那便增派兵力,今日你便拿我虎符节杖前往武库兵营处点兵,最迟后日出番禺境内,速往交趾驰援。再带些粮草辎重一同送往战地。”

她正欲合上竹简,一只修长的手从后按住了竹简上,“路禹德?”陆玉侧眸,“你认识?”

竹简上,南越将军称我军与路禹德将军率军竭力抵抗云云,江展眨了眨眼,“嗯,我的老部下。”他坐到陆玉身边,“原来陛下这次派他过来。”

陆玉将竹简交还赵子婴,“丞相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赵子婴道,“丞相昨日回府后,称病不出,将府中里里外外布下府兵,一律不见外人。”

“看来昨日给他打怕了。”陆玉叹气,“他龟缩不出,下次引他出来不知得何时了。”

“放心吧,他还能一辈子不出吗。”江展不在意道,“他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告知南越人太后多么凶狠,逼得他不敢外出。”

“还有一事,”赵子婴道,“先前宫廷太史令夜观天象,将有血月之兆,欲举行祭祀大典。因昨日与丞相圣女起冲突,太常拿不准,来问我是否还要圣女主持大典。”

“你们之前是怎么做的?”陆玉问。

“已经很久没有祭祀过了,南越自父皇接手后几乎不再出现建朝初的凋零之相,依托于圣族的祈愿祭祀也很久没有再举行过。只是,从未出现过祭祀大典没有圣女的情况。”

怪不得昨夜陆玉前往圣族处,祭坛景色那边零落。

陆玉想了想,“既然是重要的典祀,不能没有圣女。圣女也好,圣族也好,不会因为太后的原因与南越翻脸。去请圣女便是。”

“喏。”赵子婴应下。

————

几日后。

烈阳湛天,红幡遮日。风起,将祭坛周围的帷帐吹得翻飞。柱木上铜铃急响,似鬼魅嚎啕。

晴空下的通天祭祀,诡异而庄严。

圣女执杖立在祭坛中心,周围是协助的祀女官。她今日身穿的已不是那日上朝时的袍服,服饰更似周朝时古老族群的样式,陌生绣花花纹繁复,绽满衣裳布料,颈环臂钏金光闪烁,面具崭新,两边脸一边金色,一边玄色。原始而神秘。

祭坛东侧是皇家高耸看台,可将祭坛景观尽收眼底。

因为南越国主已逝,在祭祀开始前的祭酒由嫡三皇子赵子婴暂代。江展不是南越人,不必到场此次祭祀。陆玉和赵不疑全程没有他们的任务,只需要端坐看台。而丞相对外称发热在榻,不能起身,托词未来。

通天祭祀多年未启,启便是大事。越来越多的百姓围了过来,被侍卫挡在安全距离。

“铛……”

“铛……”

“铛……”

编钟主钟三声响,乌云压过,而后缓缓西移。祭坛上,古老的族语低声而起,祀女官们围着圣女跳起傩舞,舞形好似花瓣,圣女似花蕊,祭杖杖头的银铃宝石在日光下耀目,旋转一刹,重重杵在祭坛中心。

谒者高声,“国主起,祭酒天地——”

赵子婴着厚重礼服,在礼官的带领下下看台,立于祭坛下,面向西,接过凸纹铜酒爵。圣女步下祭坛,站于赵子婴面前,陪伴的祀女官端上一把黑曜石匕首。圣女拔刃,割破赵子婴的手掌,赵子婴将掌中血滴到酒爵中,敬天一拜,敬地一拜,而后,将掺了血的清酒洒于地面,成一线。

圣女回到祭坛上,祀女官将玉璧玉琮端上祭坛。礼天用璧,祭地用琮。玉琮玉璧之间摆一火种,圣女低声呢喃古老咒语,语落,火种“嘭”的燃烧起来。

百姓群中发出欢呼。圣火能够点燃就是祭典顺利的前兆。

傩舞又起。

陆玉坐在看台上打了个哈欠。

“这个,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她问赵不疑。

“得有一会呢,母亲累了吗?估计得等晌午才能结束。”

今日一大早陆玉就被喊起来沐浴梳妆进食,出宫时,天还没亮。自己清早在一边忙,江展睡得沉,陆玉走之前他都没睁眼。

陆玉道,“你之前参加过祭祀吗?”

赵不疑摇摇头,“没呢……”他看向祭坛,“不过我的母亲曾经是祀女官,和我说过祭祀的事。”

“什么样的人才能当圣女?多久换一次圣女?”

“这不清楚,这属于圣族内部机密。圣女涉及到圣族的神秘谶纬能力,示于人前从来都是戴面具的,其实,有一个传闻……”

“什么?”陆玉竖起耳朵。

“传闻,圣女一直是同一个圣女,从未变过。”

陆玉愕然,“怎么可能?那她得多少岁了?”

“只是未经验证的传闻……”

祭坛上的傩舞停了,远处,侍卫们押着衣不蔽体的囚犯集聚在祭坛的山前。山前挖了一个大坑。

陆玉看得压抑,“那是什么意思?”

“人祭。”

陆玉不适地皱了下眉,“你们还有人祭?”

人祭在商周时盛行,后来前朝沿用严酷律法,为有足够的人手促进生产,取消了人祭,大魏也沿用了这一人道做法。

“嗯,最开始的时候用的是普通百姓,谁愿意祭天,朝廷会赐他的家族一生温饱,后来南越境况好起来,没有人愿意牺牲了。用死囚是下下策,敬天神地神最好还是用愿意牺牲的普通人,神更喜欢赤诚之士。曾经有一段时间专门养了一批人做祭祀用,但是人数很少不足以用来祭祀。后来圣族分裂,南越的祭礼少了,便不再有这种方式了。人祭便换做了牢里的死囚。”

陆玉难以理解,“所谓祭祀也不过是安民安心的手段,怎可能真的向天地奉上人命,天地便放过人间呢。”

“有用的。”赵不疑道,“听母亲说,圣族在南越的第一场祭祀后,南越便降下甘霖,将初期的旱灾彻底解决。后来就是因为这场甘霖,山林中长出许多不曾有过的草药,也正是这些草药,让圣族找到调配疫病的药方,解脱南越百姓于苦楚。”

陆玉惊诧,仍是不能相信。她摇摇头,“只是巧合罢了。”

赵不疑笑笑,“殿下不相信,但是南越的百姓相信呀,百姓相信那便是有用的。”

“那你相信吗?”她反问。

“不相信。”

陆玉讶然。他方才说得头头是道,还以为他和南越百姓一样拥护这种祭祀。“为何这般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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